高温天是副辩,距离刘老财隔着个空椅子,那空椅子,就是主辩陆铭的座位。
高温天盯着陆铭的一举一动,眉头蹙的更紧。
“不认识……”犹豫了一下,刘克月略显谨慎的回答。
“哦,以前你们并不认识……,那么,你父亲聘请高温天律师的律师费,也并不是你来支付吧?”
“是的,并不是我支付……”看着陆铭清澈眼神,刘克月,脸色突然变了变。
“那么,我的事务官查到,你分几次向高温天律师的账户打款,是为什么?!”陆铭拿出口袋里那张纸片,在刘克月面前晃了晃,纸片上是西洋文字,还有一些数字。
刘克月脸色立刻苍白,求救似的看向高温天。
高温天早就霍然站起身,“陆铭,你什么意思?不要胡说八道,他委托我做一件案子,这涉及当事人隐私条例,而且,和本案有什么关系?”
刘克月立时急急道:“是啊,我想请高温天律师为我打官司。”
“那么,是什么官司,预付费就要几千元呢?”陆铭还是那么平静。
刘克月滞住,脸色苍白,小眼睛骨碌碌转,在拼命思考的样子,可好像,一时想不出什么答案。
“我说了,和这个案子没关系,也涉及我和刘克月先生之间的委托保密协议!”高温天大声说。
坐在旁听席的潘蜜菈,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不过是一张打印的乱七八糟内容的纸片,就令庭上鸡飞狗跳的。
又看了陆铭一眼,他那略显单薄的身子,可当站在法庭上,却是那么自信,伟岸,好像永远不会被击败,给人特别踏实的感觉。
她隐隐也猜到了,陆铭在做什么,因为这个案子,从头到尾,她都跟在陆铭身边。
此时,陆铭看了眼高温天,又看了眼刘克月,心里一哂,果然,西洋人助理就是有好处。
他们都以为,那纸片是银行打印出来的转账记录。
西洋人事务官,自然交际广阔、手眼通天,从银行打印出转账记录不难。
刘克月不认识几个西洋文,又沉不住气,被吓了吓就慌了神。
这家伙和自己一样,虽然看似有学历,但对西洋文学习并不上心,在中洲人聚集区,大多数时候,也用不到西洋文,因为帝国属于联邦体,官方语言便有四种。
倒是一些在土著区生活的西洋传统贵族家族,会将这四门官方语言中的当地语言学的精通,比如在东海生活的一些传统贵族家庭,因为中洲人口占据绝对多数,所以中文是必修课,潘蜜菈,中文就很溜。
反而土著区的新贵家族或者很多普通西洋人,通常很高傲,从不肯学习其他语言,要跟他们交流的话,得懂西洋文才有资格,至于帝国核心区,也就是西南真正的西洋人聚集区,就更没有其他语种存在。
所以,要进入帝国真正上流阶层,不懂西洋文是不行的。
高温天作为有追求的律师、专业人士,西洋文想来不错,但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楚纸片里的内容,见刘克月那么惊慌,以为刘克月见到的是准确的转账记录呢。
所以,才会默认刘克月转账给他的事情已经败露。
只能说接了刘克月的某个委托官司,算是承认有收到刘克月的汇款。
如此,自己的诈术,成功达到目的。
不过,自己如果有足够人脉,自然还是有真凭实据好,也不必含含糊糊“几千元”这样诈刘克月。
做律师,真的需要交友广阔,调查一些东西,才会事半功倍。
但自己在此刚刚起步,也是没办法的事。
甚至就在十几天前,自己还想做鸵鸟呢,却不想,接连两个案子,在北关律师圈子,自己怕是要出名了。
幸好,最多也就是律师小圈子,还是北关这小小的卫星城镇。
“好,我收回刚才的问题。”对气愤无比的高温天,陆铭笑笑。
又看向刘克月:“刘克月先生,如果,我的当事人刘高玉被定罪,你是不是会接任新时代公司董事局主席的职位?”
本来高温天冷哼一声,刚刚落座,这时立时又站起。
但不等他说话,检控席的主控官侯德兴,霍然起身,“反对,法官大人,辩方在开始讲故事!”
本来侯德兴满脸讥讽,觉得这菜鸟律师莫名其妙,不知道想做什么。
但现在,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竟然准备编造一个嫌疑人儿子和嫌疑人辩护律师合谋,陷害嫌疑人的故事。
三十年太子按捺不住,要夺嫡陷害父亲的故事,在陆铭的世界耳熟能详,这个世界,就算有类似故事,那也是黑暗传说,而不是脍炙人口的文学作品。
“反对有效!”李倌摆摆手。
“法官大人,我没有问题了!”陆铭微微躬身。
这些问题,本来就不需要刘克月真正回答出来,只需要,陪审团心里有了疑问就好。
而此时,果然陪审员们看着刘克月和高温天,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
侯德兴蹙眉看着这一幕。
刘克月拿出手帕,擦着额头冷汗走下证人席,看着脸色铁青的父亲,低头快步走向庭外。
“庭上,我请求传召一号证人,邓红梅女士!”陆铭向李倌微微躬身。
邓红梅就坐在检控席的原告人位置,她是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少妇,穿着淡蓝连衣裙,看起来很娟秀,雪白脸颊上一颗淡淡美人痣,又给她增添了几分媚意。
不过,此刻的她,受惊的兔子一般,坐上证人席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庭上,我希望邓红梅女士是最后一次出庭做供,她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压力,希望庭上体恤!”侯德兴说起来义正严词,检察官制服上庄严的皇家检察官徽章更令他显得有说服力。
“我相信,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请邓女士出庭作证!”陆铭微微对法官席示意。
李倌点头,“邓红梅女士,请你进入证人席作证。”
邓红梅慢慢走上了证人席,一副弱不禁风受惊的小兔子模样,令人立刻升起同情之意。
走到邓红梅面前,陆铭轻轻叹口气,“消渴症病人很受煎熬,是吗?”消渴症,学名糖尿病,是民间对糖尿病的俗称。
邓红梅立时惶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陆铭。
陆铭摇摇头,“甲苯磺丁脲,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虽然号称是首个人工合成的磺脲类降糖药,医学界欢呼,认为消渴症,或者说糖尿病,终于要成为历史,但实际上,糖尿病很难根治,不久后,医学界会一片哀嚎!我想,这一点,你已经深有体会。”
邓红梅身子渐渐颤抖起来,颤声道:“真的吗?陆律师?”
“是的。”陆铭对邓红梅点点头,又说:“我明白你做了什么,我希望,你自己能明白你在做什么!”
看着邓红梅,陆铭眼中露出一丝怜悯,转身看向李倌,“庭上,我没有问题了!”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邓红梅,更是不可思议的看向陆铭。
李倌同样有些诧异的盯了陆铭几眼,又看看挂钟,拿起木槌敲下,“休庭!如果双方没有新的证据要提供,明日控辩双方结案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