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海回到广福,兴冲冲跨进家门,大声囔囔道:“父亲,你猜我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了?”李善仁大白天卧床未起,李夫人赶紧阻止:“快别囔囔,你父亲昨夜咳嗽,一夜没合眼,天亮刚刚睡下。”这时,李善仁已被祥海吵醒,在床上问道:“祥儿回来了?”祥海进屋道:“父亲,是我回来了,我给你带好消息来了。”
李善仁朝他望了望,有气无力地说:“不会是带回媳妇了吧?”祥海道:“此事比媳妇还重要。”李善仁起身拿来烟杆,正要点燃,被夫人劝阻:“老爷,你咳嗽未好,烟还是要少抽。”李善仁无奈放下烟杆,慢悠悠对祥海说:“眼下于你而言,有什么事比媳妇还重要?今日你回来正好,明日请张老先生吃饭,他宝贝女儿也要过来。你母亲要亲自下厨露一手,试做万三蹄……。”
“父亲,你看。”祥海打断李善仁的话,将手中报纸递给他。李善仁见是“号外”,就说:“又有什么乱哄哄的新闻?”祥海又拿过报纸摊开,指着大字标题说:“父亲,袁 死了!”李善仁一听此话,“忽”地从床上跳将起来,又将烟杆抓在手里,说道:“谁死了,袁 死了?”说着又丢了烟杆抢过报纸去看,见报纸白纸黑字刊得明明白白。
李善仁从头到尾仔细看完,不禁面露微笑,仰起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拈须沉吟道:“半笼寒雾锁九州,乱蝶悄然跃枝头。一江春水向东流,稚子言秋安敢愁。”李夫人见李善仁看完报纸,一改往日的颓废模样,忽然变得精神矍铄中气十足,咳嗽也没了,高兴地说道:“老天爷开眼,终于雨过天晴,老爷的病也好了。”
祥海见父母高兴,便心血来潮,吟就报纸上的一副对子,叫父亲看对得上对不上:“袁 千古,中国人民万岁。”李善仁听了哈哈大笑说:“小子,此联千古对万岁,很是工整,但是袁
对中国人民,三个字怎么能对四个字?”祥海说:“对不起就对了嘛!”李善仁大惑不解,问祥海何意。祥海说:“就是袁 对不起中国人民嘛!”李善仁再次大笑:“你小子,还跟老夫玩这一套!”说罢沉思片刻,然后郑重其事对祥海说,要重修李家店堂。
祥海见父亲要重建家宅,颇觉意外,劝说道:“李家人口不多,不需要太多的房屋,建了无人居住,那是浪费,再说房大不养人,将来麻烦多。”李善仁说:“什么房大不养人,麻烦不麻烦的,年轻人有所不知,老家的房子是永恒的归宿,无论你在哪里打拼,老家的房子就是你的寄托。老家的房子不管有没有这么多人住,都要修得气派、阔绰。当初我们一家从冀鲁逃难来到广福,匆忙建起的宅屋太仄逼,连个太师椅也没地方放,并且现已显破旧,今后要恭迎媳妇进门,不可等闲视之。”祥海说:“孩儿懂了。但是媳妇八字没有一撇,怎么说恭迎媳妇进门?”李善仁说:“你母亲已替你相中了张家老先生的女儿,张家女儿如花似玉、端庄贤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祥海连忙阻止李善仁再说下去,说自己还年轻,心不在婚姻上。现今已完成全部学业,今天除了回家报喜以外,还有一件事要与父亲商量。李善仁忙问何事?祥海将上海如今繁荣昌盛民众安家乐业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套,说想在上海做股票生意,需要父亲支助第一桶金。李善仁自从军工投资打水漂以后,正愁坐吃山空,也不懂股票,觉得祥海有志气做生意是件大好事,想他读过洋书一定会比自己有出息,便有意将木船转卖所得交给他做本钱,要他赚了钱就回广福打理学校,尽早娶妻生子。
祥海满口应允,唯独婚姻之事要自己做主。李善仁斥责祥海道:“万事都依你,婚姻大事由不得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想着婚娶成家生儿育女,替李家传承香火,要让为父担忧到何年何月?”祥海执拗地说道:“婚姻事大,并不是父母做主就是好的,孩儿的事就应当让孩儿自己做主。父亲若是不肯,孩儿就不要父亲的本钱,即使不做生意也不同意的。”
李善仁见祥海如此说,觉得此事不能强求,且祥海拿了银票明天就要回城,请张老先生和他女儿吃饭的事只好作罢。然而心里闷闷不乐,一桩心事总归不顺,心想他做他的我做我的,先将房屋修好,他有没有脸面让祖宅空着不娶媳妇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