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郡主不知道杯里是毒,只答道:“我是个俗的,并不懂花草,倒是你爹,虽是武将,却十分风雅,爱吟诗做对,还爱养花,有时就会叫人买了花放在房中,说叫我天天看着,看能不能熏出一两分雅骨……”
沈昼锦眼神微冷,道:“放在卧房里吗?旁人不是说卧房不宜放鲜花吗?”
长宁郡主笑道:“哪有什么宜不宜的,你爹说我该讲究的不讲究,不该讲究的穷讲究,说白日里烟火气杂了,怕我闻不见,倒是晚上静些,可以叫我好生闻闻,去去身上的铜臭气。”
沈昼锦冷笑道:“那爹晚上不与你一起闻吗?”
长宁郡主摇了摇头:“我晚上时常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吵的他也睡不成,故此他是长年在书房睡的。所以啊,你爹总说我是个没福气的,旁人家的夫人,一脚出八脚迈,屋里早晚从来不断人,可我,晚上都不敢留人,有点声音我都睡不着,卧房门窗都关的紧紧的,不然听着声音我都心里闹的慌。”
长宁郡主长年累月,已经习惯了,完全不觉得这是侮辱,说的时候甚至还是笑着的。
可是这种话听在旁人耳中,真的是一言难尽……连信郡王这种直男都听的攥起了拳头。
沈昼锦又问:“那这花是爹买的吗?”
长宁郡主道:“听说是特意找人求的,平常的花开不了这么久,只有他拿来的花,一开就是五六个月。”
沈昼锦道:“是从何处求的,你可知道?”
长宁郡主摇了摇头:“这我倒不知,只听你爹说,那人家世富贵,种花种草不图赚钱,只是结交同好,素来只接待文人雅士,我这种俗人,是连门儿也进不了的。”
信郡王气的咬牙,杯子在桌上狠狠的碾了碾。
沈昼锦冷笑了两声:“他素日就是这般贬低你的?”
长宁郡主一愣,道:“他,他……是我自己没用,倒不是他贬低。”
沈昼锦道:“就算你真的没用,也轮不到他说!!娘亲,你有没有想过,你是皇室后人,堂堂的王府郡主……而他,一个破落户,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若不是娶了你,以他稀松平常的本事,如今连个千户也混不上!!这就叫尊卑有别!云泥之别!!”
“你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业,外祖父和舅舅又在战场上多番提携,他才能混上一个爵位,混上一个不用上战场的闲职……王府待他恩重如山!你待他亦是恩重如山!他怎么敢看不起你?怎么敢对你多加指摘?”
信郡王在外头,猛的一拍大腿,恨不得给她叫一声好!
长宁郡主也张大了眼睛,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
沈昼锦续道:“你就这么想吧……如今有一个家破人亡,独自逃难的穷小子,被征召入边军,武功泛泛,又不勇猛,却好运气识文断字,所以被将军放在了身边,之后还把唯一的爱女嫁给了他,一力提拔,让他从灾民变成了伯爷,光宗耀祖!”
“这样的大恩大德,他是不是应该一辈子对妻子好?而他,娶亲的时候无比谄媚,可过起日子来,又是嫌人铜臭又是说她不雅的,哪怕在日常小事上,也要处处踩着堂堂郡主抬高他自己,显摆他那点可怜的小文才……”
她轻笑了两声:“真有文才怎么不见他考科举?真有文才怎么不见他写出什么惊世大作?不过是仗着边城尚武,识字的少,驼子里头拔将军罢了!!这样的人,你自己说说,他是不是个人渣?哪怕这个姑娘奇丑无比性格暴烈一无是处,他既然承了人家父亲的情份,就应该一辈子供着她哄着她!!”
“要不然他也可以不接受啊!!堂堂郡主,美貌倾城,还愁嫁吗?他不要,有的是人抢着要!将军可从没逼迫过他!他大可以长长志气,凭着自己的本事混出头啊!!可他呢?既舍不得这份少奋斗一辈子的便利,却又不知感恩,还视之为侮辱,对着岳父舅兄跪舔,转头就打压侮辱妻子!!这种人……其心可诛!!”
信郡王忍不住了:“说的好!!说的对!!”
他咬牙切齿:“说的太他娘的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