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人,依你所见,出自何门何派?”周宗眉头紧锁,皇天之下厚土之上,修真门派星罗棋布,即使互有重叠与相似之处,但总归门户有别,佛是佛、道是道、魔是魔、妖是妖。即使他纵横天下几十载,佛道兼修这一说也是闻所未闻,今天这黑衣人竟二者皆通,何乃真实身份令他也毫无头绪了。
“你觉得他会妖术么?”道人突然侧目反问,双眸明亮透彻,似鹰隼般犀利。
“那是妖?”周宗也以问作答,道长的话有些故弄玄虚之嫌,令他有些烦躁。
道人闻言转回身去,继续盯着黑影,微微晃着脑袋,娓娓说道:“说佛是佛,说妖是妖,说道也是道。”
道人说话总是能拿捏到他那掌门师弟的命门,一席话说得是深不可测、玄之又玄,弄得周宗更加气急,只得一甩衣袖,不再跟他废话。
黑影倏然间落到水中央,稳稳立住,他的脚底距离湖面仍有一尺之远,只是落下时带过的劲风掀起了些许波涛。
见过黑影刚才擒鸟的手段,吴秋舫丝毫不敢怠慢,如临大敌般戒备着,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沸腾起来,为下一刻的刀兵相接蓄势而发。
少年细细打量着黑影的每一寸。正如其名,黑影的脸和身子被一团黑雾笼罩,任吴秋舫瞪大了眼珠子也看不清黑雾之后的脸颊,甚至连身形也只看清个五六分,只知道来者不高,身子骨有几分瘦弱,要不是那团黑雾缠绕周身,放在人群里估计也是个不起眼的存在。
黑影看到吴秋舫这般戒备,也不急着动手,只听见黑雾背后传出一个稚气未退,但寒意森森的女声道:“道行微弱,让你先出手吧。”
黑影的声音有些稚嫩,想必与秋舫的年纪相差不远。但这语气却极其老沉,好像修炼百八十年的高人一般,竟全然不把吴秋舫放在眼里。少年没见过几个高手,更没见过真真实实的女人,只是觉得黑影道行深厚,法力无边,令他心头一沉,握剑的手捏得更紧,手心也渗出几滴汗来。
而一旁的师兄弟俩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了。
一个是入尘行走半生,符里剑下见血无数的道人,他对自己这弟子的实力一向颇为认可,对黑影的口出狂言本该不屑一顾的,但他确实从未见过有谁佛门道家的本事都掌握得如此灵活,更何况这黑影氤氲缠身,怕是妖道之术,心里竟难得地有些忐忑。
另一个在俗世中摸爬滚打几十个春秋的周宗却乐观不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他岂会不知,但今日见识了这个师侄的本领,他已然心中有数,这黑影的声音听起来稚气未脱,年纪应是不大,就算遇见了能胜秋舫一筹的高手,倘若斗起法来,谁胜谁负也是未知之数,谁敢贸然断言。
“不必,师父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就算我打不过你,我也不怕你,你出招吧。”吴秋舫脚呈虚步,轻点于湖面,剑指前方,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好。”黑影的声音极其冰冷,蓦然向上腾起几尺高,转眼间又像水一样,在月色中四散而去,没了踪影。
少年哪见过如此阵势,见这人凭空没了身影,大惊失色,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失了先机,吴秋舫便只能被动应对。夜色里,一阵阵氤氲之气升腾而起,飞快地在空中穿梭,捉摸不定。
少年紧蹙眉头,忧虑之色爬满眉梢,他想用剑,却又不知如何下手。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突施冷箭,从半空之中一泻而下,奔着少年的眉心射来。少年一惊,忙不迭地挥剑相迎,不及剑尖沾到黑影,那段黑影便又消散不见。
可千钧一发的激战不容少年松懈,前方黑影一消,后方又是一道黑影突起,再往他背心刺来,闻得背后有凌厉杀意,来不及回头侧面,少年直接右手一展,使一个里腕花,将长剑背身横呈,死守背心门户。
那剑中似乎藏有灵魂,只见那黑影甫一撞上剑身,便起了一阵夹杂着几分凄厉的剑鸣,剑上青光明灭闪烁,好像被黑影伤了筋骨。就连吴秋舫也被黑影冲击的余力撼退两三步,一攻一守之间,孰强孰弱高下立判。
少年心下大骇,敌人寥寥几招几乎让他毫无还手之力,不出多时,他必然趴下。念及此处,焦虑之情更甚,恍惚之间再度露出破绽。
好在那黑影暂无痛下杀手的意思,也不穷追猛打,只是顿了一下,竟突然饶有兴致地念叨一句:“你败势已定。”
话音落下,黑影又是一个变化,裂为近十道黑影,从四面八方齐齐攻来,面对四面楚歌的局面,吴秋舫咽了口唾沫,将身子的重心一沉,准备以下敌上,杀出重围。
“你傻站着干嘛,逼她现身啊!”一旁的周宗大喝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而道人手中早已作成剑指,时刻准备出手相救。
虽说吴秋舫实战经验几近于无,但好在头脑聪慧,听了师叔的几句点拨,恍然大悟。赓即整理思绪,瞪着眼狠狠地扫了一圈黑影,便将食指径直插入水中,想着这汪湖水陪伴他这么些个年生,早已成他挚友,今日有难,岂能见死不救?
念及于此,少年灵机一动,将食指反手插入冰凉沁骨的湖水中迅速画了几道,勾勒出剑的形状,口中再大喝了一声:“剑千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