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依旧还是慢了一步,白面人从淇水走向了河岸。他每走一步,水面便有一层雪白的薄冰生成。一步一步,看似很慢,实则从河中到河岸也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薄冰成桥,横在了两岸。
白久退出了河岸,白面人走上了河岸。
白久到了身后一处巷口,白面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入魄与净观,这是太过遥远的距离。
境界决定了白久终究要慢上很多步。
相距所以清晰。
白久看到了他煞白的皮肤,看到了他微红的双眼,看到了他很清秀的相貌。同样的,也看到了他手上那把冰晶凝结的长剑。
白久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毫不犹豫的猛的向前一步,他没有再退,而是向前,同时夜游向前猛的挥去,像是一道烂漫的春水,泼向了天空。
他不顾一切的运转全身真气,小世界里的湖泊尽数燃烧,荡漾起剧烈的涟漪。筋脉里的真气极速的流淌起来,以青雨剑法运转全身,接着注入到了剑内。
有雾恍然成云,原本明镜的夜色逐渐昏暗,白久的身前升起了一阵白雾,无光却如淡墨,就像一片夜色。
在这片夜色里,浓雾渐起渐升,里面所蕴含的是无数恐怖的剑意。
看着那片如夜色般的浓雾,白面人面无表情,心生诧异,然而他没有停。在夜游剑散发出明亮光芒的同时,他便已经来到了白久身前,手握那把从淇水带来的冰晶剑,幕然斩下。
浓雾出现了缺口,夜色被掀起了一角,如墨般刚正婉转的剑意,顺着缺口呼啸而出。
白面人的剑斩在了夜游剑上。
如夜色般的浓雾中,声音大作。
然后聚敛。
下一刻冷冽的寒意便已经侵蚀了淇水河岸,岸边的寒柳被冰晶覆盖,小巷外的石板布满了霜意。
浓雾散去,那片夜色升起,剑意烟消云散。
白面人手中的冰晶剑化为了无数晶莹的块状,散落到了别处。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握剑的手上出现了一道极细的小口,流出来的鲜血有些暗红,但却异常明显。
他的眼前多了一个人,他本应该想到的,那片浓雾里的剑意很强,但却还不能够伤到他,伤他的是眼前的这个人。
白久手握长剑靠在巷口的院墙上,无力的坐在那里,虚弱到了极致。他看着眼前的人,心生感激,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该来的人,终于在此刻到来了
来的人是一位书生,清风院的大师兄,清风柳洵。
他青云榜前半段的强者,许多年前便已净观的剑道高人。
…………
听夜宴的第一夜,白久断去了曹折的一只手。而曹折的背后便是整个大虞的刑部,儿子的手被废,曹蛮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刑部派出了白面人,来抓白久。
即便是刑部抓人,面对天齐四院的清风院也不敢太过张扬,所以白面人的马车总是停在清风院的门外,它在等,等一个白久独自走出来的机会。
这样的举动太过明显,聪明的人一眼便看的出来,或许从一开始刑部的意思就不是抓人,而是阐述一种态度。白久自然明白,然而在听夜宴最后一夜,他还是独自走了出来。
他避开了许多人的目光,自然不是为了出来玩乐,而是他也在等这个机会。
曹折的背后是他的父亲是刑部。
白久的身后是清风院。
既然白面人要杀他,那么他杀了白面人自然也在情理之中。清风院是一座书院,最讲礼节,最懂规矩,这个很合规矩。
人要杀我,我自然要杀人。
莫副院长是这样想的,那么院长也会有相似的意思,今天来的人是柳洵。他是清风院的大师兄,同样的也是院长大人亲传弟子,他很强。
柳洵进入净观境已经有了不短的时间,就在前几日出现了一些反常,性情有了些改变,莫副院长认为他是修行遇到了瓶颈,院长大人对这件事没有说法。
清风院与刑部有了恩怨,作为大师兄理应替学院出面。莫副院长让柳洵来了,院长大人则一直保持沉默。
…………
夜很深,夜色却很明亮。淇水上的那块横穿河岸的冰晶渐渐消散,夜风顺着河流吹向河岸,有些寒冷。
寒冷或许是因为天气,也或许是因为人。
白面人的脸色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他的眼睛中的红色越来越明显,神色渐渐凝重。
柳洵穿着清风院的院服,不知经过多少春秋,略显破旧。但是上面风吹青竹的花纹依旧显眼,他的腰间挂着一个剑鞘,那是他的剑,他的剑已经握在手中了。
白久在柳洵身后,柳洵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样白久也就看到了他。
白久觉得有些不对劲,柳洵脸色很是苍白,略显病态,他的背微驼着,身子前倾,像是很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