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越下越大。
众人这才发现,这处土屋竟是四处漏雨。
邵伯住在对过,良媪想去寻他给女君换地方。
姜佛桑没同意:“移来移去,麻烦不说,少不得淋雨,反弄得一身泥泞。”
良媪无法,只好唤来几个身披蓑衣的府兵,让他们将屋顶修整修整。
府兵们一通忙活,也只能补救一二。虽不至于屋外大雨屋内小雨,洇湿渗水却是免不了的。
“这屋年头久了,墙坯倾斜,屋顶的茅草都沤烂了。”真不知祖孙俩这些年是怎么撑过来的。
老妪连连给补屋的府兵道谢,还要给他们下跪。
“举手之劳,老人家不必如此。”姜佛桑搀住她。
府兵们见状,赶紧撤退。
又是漏雨,又是补屋,夕食也没法好好弄,只做了水引汤饼和鸭肉羹,鸭子还是从村里现买现杀的。
无论如何劝说,老妪就是不肯与姜佛桑共食案,仍和黑女跪坐在门口的蒲草团上。
祖孙俩捧着洁白的碗,看着里面热腾腾的吃食——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一时竟不知如何下箸。
可是太香了,肚子咕噜噜叫不休,嗓子眼里像要长出手来。
从不知夕食为何物的黑女吞了吞口水,夹了一箸入嘴,而后再忍不住,也顾不得烫,埋头狂吃起来。
良媪看得心酸,让她别急:“还有,多着呢。”
“够了够了。”老妪道。
她吃得很慢,等孙女吃完,把自己那碗也递过去。
黑女摇头,拍了拍肚子,示意自己饱了,把碗又推了回去。
祖孙俩就那样推来推去。
菖蒲直接抢过碗,又给满满盛了一碗,这才算止了二人间的纷争。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老人一边吃汤饼,嘴里还不忘道谢,浑浊的眼里隐隐泛出水光。
吃罢饭,天已彻底昏黑。
粗略洗漱了一下,姜佛桑便躺在了一早铺好的榻上。
风雨交加,气温骤降,良媪又去马车内抱了几床锦衾来。
老妪和黑女睡在灶台那处的空地上,虽也有盖被,但里面不过填充些芦苇棉麻,保暖性并不是特别好。
姜佛桑让给祖孙二人送去一床,老妪推辞不过,又是千恩万谢。
姜佛桑问良媪:“外面可有人守着?”
良媪以为她是害怕,就道:“女郎宽心,不止这间屋舍,便连村口都有府兵把守。”
姜佛桑并不是担心这个:“雨夜寒冷,他们也只吃了些糗粮,媪让良烁取些酒水。多饮恐误事,少饮些,与他们暖身也好。”
良烁点了点头,撑着油伞便去安排了。
姜佛桑的嫁妆中就有数十坛南酒,良烁一人忙不过来,叫了冯颢,两人满村转悠着给大家送酒分酒。
好酒一尝便知,待得知是少夫人的嫁妆,府兵们喝得更珍惜了。身暖,心更暖!
夜渐渐深了。
姜佛桑翻来覆去,左右睡不着。
良媪与她共铺,闻声轻问:“女郎可是觉着冷?”
姜佛桑摇头,过了许久才道:“我就是想,什么时候,大家都能吃饱饭、都有锦衣穿,就好了。”
良媪在心里暗暗感叹,她家女君到底还没见过世道险恶,哪里有那样的日子呢?就算真有,只怕她也等不到了。
但不能这样跟女君说。
“会有那么一天的。”她道。
姜佛桑清楚这话只是为了安慰自己。
却还是点了点头:“嗯,会有那么一天的。”
翌日晨起,吉莲正在给姜佛桑梳发。
趁着黑女去打水的功夫,老妪走到她面前,噗通跪倒,这回任谁搀也不起。
“老人家,您先起来。”
老妪摇头,浑浊的老泪顺着枯皱的面庞往下淌。
“老妇厚颜,恳求贵人应我一事。”
“何事?只管说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