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招孙见四周无人,从马背上取出两个小袋,策马来到魏忠贤面前。
“刘某一介武人,这次侥幸得了些军功,得蒙圣上眷顾,可惜不能进京侍奉,公公夙兴夜寐,照顾圣上起居,可是辛苦劳累的紧,这些银两,东珠和高丽参,都是末将对皇上的拳拳之心,请公公务必收下,替末将报答皇恩,再操劳辛苦些。”
魏忠贤望着沉甸甸的银子,又瞟了眼东珠和人参,眼神有些发直。
他在心里迅速估计分量,金子上百两,东珠成色差的能值几百两,至于高丽参,更是无价。
他假装推辞了一番,连忙将三个袋子都收下,装在事先准备好的大袋子里,压得胯下那匹马来回踱步。
刘招孙招招手,裴大虎又牵来一匹河西马。
只见膘肥身健,毛色油亮,不住的打着响鼻。
魏忠贤张大嘴巴,啧啧称奇,他在京师好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良马。
“此去京师,路途辛苦,末将军务在身,不能亲自送公公回京,这匹河西宝马,赠予公公,万一路上遇险,可保万全!”
魏忠贤抬头望着河西马,回头看了看银子和高丽参,嘴巴已合不拢,对着刘招孙一直笑。
魏公公头上还有几个大太监,他只是司礼监最末的那个,手上没什么权力。
没想到,素未蒙面,便能得到刘招孙如此厚待。
“将军豪爽!咱家甚是感动,实不相瞒,这些年在宫中,世态炎凉经历的多了,原以为将军是个寻常武夫,没想到是如此重情义的汉子!”
魏公公还没说完,家丁章麻子在前面大喊:
“大人小心!有奴贼!”
嗖嗖两支轻箭落在刘招孙脚下。
刘招孙抽出顺刀,护在魏忠贤前面,大声道:
“过来保护公公!”
刚刚说完,迎面又飞来一支轻箭,直直向魏忠贤面门射去,刘招孙举起手臂,当啷声响,铁护手挡住箭簇。
魏忠贤呆呆的望着刘招孙,没想到此人竟为自己挡箭。
此时裴大虎纵马回来,看刘招孙手臂上插着箭羽,大吃一惊。
刘招孙将箭杆折断,不以为然道:
“有锁子甲防护,不碍事,奴贼有几人?”
“回大人,两个巴牙剌,马都在远处拴着,步行来大营哨探,章麻子追上他们了!”
巴牙剌来了,看来后金主力不远了,他转身对魏忠贤道:
“公公在此等候,有家丁保护,当可无事,我去杀了这两个建奴!胆敢刺探大军军情,断不可让他们活着回去!”
魏忠贤推开裴大虎,拍拍胸膛,从马背上拔出顺刀,大声道:
“咱家做过打行,擅长近战格杀,手里也是沾过血的!你们才三个人,挡不住他们的,今日,咱家便帮将军去杀鞑子!”
刘招孙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身材精瘦的九千岁,努力想象他冲锋陷阵,和建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画面,不觉恍如梦中。
这种情况下,当然不能驳了公公的面子。
他只得硬着头皮,带魏忠贤往前冲。
两个小太监留在原地看马匹和行李,刘招孙、魏忠贤、裴大虎三人,纵马朝北追去。
很快,章麻子和两个巴牙剌的身影便出现在三人眼前。
两个巴牙喇本是镶蓝旗哨马,昨日在开原周围进行哨探,今天准备回去禀告军情,忽然发现从城里出来一队人马,其中还有个大官,他们想着,如果能顺便斩杀这明国大官,回去必然得到主子重赏,还会夸他们哨探有功。
没想到这队明军都是硬茬子,不好对付。
听到身后越越来越多蹄声,巴牙剌知道逃脱不掉,便决定和明军拼了。
他们忽然转身,举起短弩射向追在前面的明军马兵。
章麻子本想生擒巴牙剌,所以一直没下狠手,忽然见到弩箭射来,急忙躲闪,胯下战马受了一惊,前蹄高高扬起,将骑手摔落。
一名巴牙剌快步上前,抡起重刀,用足全身力气,对着还没起来的章麻子猛砍下去。
章麻子举起顺刀格挡,咣当声响,顺刀被蹦出好几个缺口,章麻子感觉自己虎口被震得发麻,半个胳膊抬不起来。
他挣扎着翻身站起,那把重刀又迎头劈来,他急忙退后,掏出折叠短弩射去,巴牙剌举起重刀,挡住飞来的短箭,吼叫着朝这边冲来。
忽然隆隆蹄声,章麻子感觉头顶那把重刀被什么兵刃挡住,兵刃交锋,发出刺耳的嘎嘎声。
巴牙剌后退两步,愤怒的注视着冲来的马兵。
一个尖细阴冷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奴贼,竟能挡住咱家快刀!哪里逃!”
巴牙剌惊恐的望着眼前这个半人半妖的老公公,眼中惊恐交加,他刚才那一击已是用尽全力,没想到竟被这妖人轻轻挡住。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东厂高手?看来这南朝也不是无人啊。
来不及再作感慨,一位明军将领挥舞长刀从后面赶来,胯下战马如风驰电掣,速度快到不能看清他的身影,他连忙举起重刀挡在脖颈前面。
刘招孙手起刀落,寒光闪过,巴牙剌手中重刀像被铁锤击中一般,震碎成两截,长刀余威不减,斩向对方脖颈。
巴牙剌脑袋高高飞起,落到十几步外,无头的尸首兀自往前冲了两步,堪堪倒在上面。
“好硬的功夫!”
魏忠贤翻身下马,由衷称赞。
刘招孙拱拱手,微微笑道:
“公公宝刀未老,这身功夫,在东厂镇抚司,也是无敌了!”
说话之间,裴大虎拎着另一个巴牙剌人头,策马来到众人身前。
魏忠贤望着两颗血淋淋的建奴人头,又看看刘招孙身上溅落的人血,心中颇为激动,一把抓住他双手。
“不知怎的,咱家与刘参将一见如故,像是有过命的交情,原以为你只是蜡枪头,和李如柏他们一路货,没想到首级是真的!”
“你率孤军坚守开原,忠心报国,义薄云天,当是关公岳武穆一样的人物!今日赠咱家金子,宝马,刚才还以身护箭,并肩杀贼!仁义礼智信都有了,司礼监、东厂最敬重岳飞,咱家虽不是男儿大丈夫,生平最仰慕英雄豪杰!若刘兄弟不弃,我们就在此地结拜!结拜为异姓兄弟!”
刘招孙一脸黑人问号,没想到魏忠贤口才如此了得,果然是读过书的。
认识不到一天,竟然要和自己结拜,原来九千岁也是这样的性情中人。
难道这死太监不该是个冷冰冰的政治动物吗?
难道这死太监不该是个杀人为乐残害清流的超级大变态吗?
想了一会儿,看来还是自己穿越前思想狭隘,被几页历史书蒙蔽,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抛开魏忠贤这个身份,抛开政治投机,抱大腿之类的目的不说。
就自己眼前所见,这位打行出身,敢作敢为的好汉,不,是人妖,也是可以交作朋友的。
当然,你懂的,不是那种朋友。
刘招孙双目含泪,紧紧握住魏忠贤双手。
“俺也一样!”
说罢又觉得有些不妥,自己毕竟不是张飞,还是要有文化一些才好,于是补充道:
“听闻魏公公出生蓟州,正是燕赵之地,所谓燕赵多感慨悲歌之士,刘某与公公虽是初识,却感公公浩然正气,不似寻常宦官,如能与公公结拜,也是刘某之幸!”
这个时代的人们普遍信奉鬼神之说,相信各种因果报应,人们相信盟约不仅具备法律效应,而且生效之后便会受到神明监督。
所以,一般人没啥事,不会随便起誓,因为若是违反誓言,下场会很惨的。
在家丁与太监见证下,两人跪倒在地。
巴牙剌的血被盛进椰瓢,两人各喝了一口,然后仰天大笑,算是笑谈渴饮匈奴血。
喝完血,两人面朝南方,折箭起了个很重的誓:
“今我刘招孙、魏忠贤结义兄弟,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共,患难相依!外人乱我兄弟者,杀!!兄弟乱我兄弟者,杀!!!我二人今生与建奴不共戴天,有违誓言,天诛地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