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心下难安,从校场出来,就去了上房。
觉罗氏屋子,摆了好几个杌子,坐着几个嬷嬷。
舒舒进来时,几位嬷嬷都起身。
舒舒上前一步,扶了两位年长的落座。
这两位都是董鄂府的老人,略严厉是齐锡的乳母周嬷嬷,神态柔顺的老妇人是觉罗氏的乳母吴嬷嬷。
另外两个略年轻的,舒舒也颔首见礼,其中个子高挑的是她的奶嫫嫫林氏,面容温和的是她的保姆嬷嬷齐氏。
舒舒小时候没有记忆,可也不算乖巧,不肯像其他孩子那样吃母乳到五岁,过了周岁就不肯吃母乳。
随后奶嫫嫫家去,接连产育,再回到舒舒身边当差时,舒舒已经大了,对这个乳母嫫嫫并不怎么亲近,反而更亲近陪在身边的保姆。
齐氏是觉罗氏的陪嫁,早年指了齐锡的常随,可惜命运多蹇,婚后三年丈夫没了,没有孩子,又回到觉罗氏身边当差。
正好舒舒身边缺人,觉罗氏就拨了齐氏过去,这些年真是尽心尽力。
年初的时候,舒舒进宫选秀,齐嬷嬷也遇到事情,就是送公婆的灵柩去关外老家安葬,端午节后才回京。
觉罗氏将几人叫来,显然是要为舒舒择选跟着进宫的人选。
按照前头几个皇子福晋的例,舒舒进宫可带六人,两个嬷嬷、四个丫鬟。
“嬷嬷年岁大了,本不该再劳烦嬷嬷,可谁让这是老爷的心肝肉,少不得再劳动嬷嬷一年,陪着她在宫里立住脚……”
觉罗氏首先择定的人选是周嬷嬷,周嬷嬷是王府包衣出身,是舒舒祖母当年的陪嫁。
周嬷嬷年过花甲,却并不是倚老卖老的性子:“就是夫人不说,老奴也要请命,跟着咱们大格格进宫去见识一遭……”
舒舒却知晓觉罗氏的用意,并不是真的要使唤周嬷嬷打理自己身边庶务,而是要借着她的辈分与资历做个镇山太岁。
九阿哥身边有皇子嫫嫫与皇子保母,周嬷嬷的王府包衣身份比不得内务府包衣,可到底是长辈的乳母,不必与她们平辈论短长。
觉罗氏又在林嫫嫫与齐嫫嫫之间游移,先对林嫫嫫道:“宫里离不了银子,大格格的产业也需要心腹人盯着,往后你就多尽心,别让大格格被糊弄了去。”
林嫫嫫不敢托大,早起身听着,带着几分亢奋,跪下应承着:“夫人放心,奴婢定尽心当差,看好了大格格的产业。”
她也知晓跟着进宫更体面,可丈夫儿女都在外头,离家久了也不安生,如此自然是两全其美。
觉罗氏目光最后落在齐嬷嬷身上,眼中多了复杂:“大格格性子懒散,御下又宽和,往后还得你跟在身边多盯着,别叫丫头们淘气。”
齐嬷嬷也已经起身,郑重叩首:“主子放心!”
等到几个嬷嬷下去,剩下母女二人,舒舒不由好奇:“怎么还请了吴嬷嬷?”
吴嬷嬷看着年轻,实际上比周嬷嬷还年长几岁,早已经休养多年,只逢年过节才进来请安。
关于其他几个嬷嬷的安排,母女两个早就定好的,今天不过是吩咐下去,让她们也各自准备。
觉罗氏瞥了闺女一眼:“今儿开始,吴嬷嬷去你院子里住……咳!有东西教你,你老实跟着学习……”
舒舒眨了眨眼,明白过来,看着觉罗氏就有些好奇,小声探问:“嬷嬷当年也教过额涅?”
觉罗氏拍了她一下:“瞎问什么?没大没小!”
却是没有否认,舒舒闷声笑,拉着觉罗氏胳膊:“都教什么了?”
觉罗氏瞪了她一眼:“教我勤洗澡,别这么臭……还不去换了衣裳,这一身汗津津的也不嫌脏……”
舒舒想起正事:“是不是要给小五找个正式师傅……总不能一直这样跟着护院练下去……”
觉罗氏道:“我与你阿玛早想着了,不过你这堂伯那里递了话过来,要准备开族学……咱们家不好不捧场,到时候少不得送小五过去……”
舒舒的堂伯彭春本是勋贵中的名将,可自打康熙二十九年乌兰布统之战后,圣眷就不同以往,康熙三十五年西征准格尔时立战功,可又因小事问罪,最后功过相抵,没有封赏,如今身上只正红旗蒙古都统一职。
早时不张罗族学,眼下张罗,也是为儿孙铺路,收拢家族子弟。
舒舒自是没有异议,反而生出几分期待:“堂伯手下,不少军中退下的老兵,小五过去也能学着正经东西。”
觉罗氏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咱们董鄂家军功晋身,子弟不能忘了根本,否则后继无人,日子就真难了。”
等舒舒回到自己院子,吴嬷嬷已经在东厢房安置,齐嬷嬷陪着说话。
舒舒没有托大,直接过去探看。
老太太年将古稀,家中亦是四世同堂,早享福多年,还要劳动一场,也得多敬重几分。
至于“教学”什么的,总不能大白天的,这么着急。
至于“学习”什么?
舒舒并没有那么上心。
咳!
同只在“避火图”上学习的知识相比,舒舒自诩知识储备更详尽些。
不过就是妖精打架那些事罢了,让一个老太太耳提面命的也尴尬。
齐嬷嬷看出舒舒的漫不经心,少不得私下劝诫:“夫人这样安排,自有夫人的用意……吴嬷嬷早年坎坷,先为妻、后为妾、再为妻,换做寻常女子早熬死了,哪里这样善始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