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趁机跟郑森聊了几次,了解一下郑家的后续反应。郑森对此自然是知无不言,说他父亲前几天已经另派信使来南京,了解了他的情况。
得知儿子在南京确实没受到限制,还在国子监结交到了不少朋友,郑芝龙也就渐渐放心,不再纠结。这事儿算是彻底揭过了。
……
郑森请不动沈树人,便每天自己一个人去逛秦淮河。
沈树人宁可利用这半个月好好锻炼身体,在园子里射射箭修修心。又重金买了几匹好马,每天到城外策马奔驰。
将来要到流贼泛滥的地区做地方官,骑术好也是一项保命的技能,练练总不亏的,还能减肥呢。
练了五六天骑射,转眼已是八月中旬,还有最后十天就考试了。
这天一早,沈树人射完箭,就带着沈福等家丁出城骑马,直到傍晚才回住处。
沈家在南京置办的别墅位于白鹭洲,那是秦淮河下游一处达官显贵府邸的集中地。核心区便是魏国公徐弘基(徐达后人)的府邸,其他有钱人也围绕着这片湿地建园林。
沈树人回到家,才发现府里有不少人在迎候。
原来是父亲沈廷扬又派了两船家丁、管事来伺候他。
为首的是沈福的二哥沈寿,也就是“董家绣庄案”里、扮演成账房先生钓鱼的那位。沈寿跟他弟弟相比,完全没有武艺,也没出过海,不过算学倒是很好,是做账的一把好手。
沈树人跟管事们打过招呼,随口逊谢:“我父亲也太小心了,我不过来南京挂名读书,哪用那么多人伺候。”
沈寿却不敢托大,连忙殷勤解释:“老爷得知少爷在秋闱之后便要买官,还可能是帮杨阁老办差的钱粮官,怕少爷身边得用的幕僚不够,误了事儿,就派我们先过来听用。”
沈树人刚从合肥回南京时,就给家里捎了信,把与杨嗣昌讨论好的安排,都跟父亲说清楚了。
沈廷扬知道儿子很快能当官,心情自然很不错,就眼巴巴找了得力的人手来帮衬。
看这架势,要是换了别人,如果不贪污,绝对养不起这么多助理。
沈树人心中暗忖:这样也好,既然打定了倒贴钱做官的主意,那就贯彻到底,咱是为天下百姓而出仕!不受崇祯的恩惠!
沈寿见少爷接受,又低声说了个好消息:“少爷,那次买回来的董家小娘子,自从你因为案子被移送南京后,也是心怀愧疚,茶饭不思,觉得少爷您是为了救她出苦海、阴差阳错惹的官司。
这次她写了一封书信,苦苦哀求老爷让她来。说是她也懂些写写算算、纺织女红,可以做事报恩。老爷也准了,我就把她跟少爷的那几个贴身丫鬟一起送来了。
老爷还说,既然你要做官了,等官位落实后,就可以把昆山梨香院的陈姑娘也一起赎了给你送来,只要好好做官、用心为杨阁老办差。”
说完这些事儿,沈寿也很有眼色地没有再打扰,跟弟弟沈福一起退了出去,让少爷好处理内宅的事儿。
沈树人乍一听有些意外,随后就释然了。
董白并不知道他的计策,还以为他是“英雄救美”惹的官司,感动得稀里哗啦也实属正常。
要是不感动,那才叫没心没肺呢。
沈树人并不想趁人之危,但也不想解释。如今还没过保密期,轻重缓急必须分清,董白要误会就误会吧。
想好了应对之策后,沈树人好整以暇地踱回后宅,入眼便看到莺莺燕燕好几个侍女扑上来嘘寒问暖。
尤其是通了房的大丫头青芷,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连连问少爷这阵子在南京刑部有没有吃苦。
“肯定吃了很多苦吧,都瘦了这么多了,可得好好补补,心疼死人了。”青芷摸着他比在苏州时又瘦了十几斤的身体,泪如雨下。
沈树人不由好笑,宠溺地宽慰:“没有的事儿,我既决心给杨阁老做事,如今兵荒马乱的,前几日去合肥还遇了流贼,还好家丁们的鸟铳犀利,杀了几十个。
练练骑射,让身体健壮精干些,总能多些保障。这都是我最近刻意锻炼减下去的,没吃什么苦。”
侍女们听说他还带着家丁杀了贼,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梨花带雨。
一旁始终没敢上来凑热闹的董白,听到这儿也不由生出更多钦佩和愧疚,走到沈树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诶,这是何意。”沈树人连忙搀扶。
董白郑重地叩首:“少爷都是因为奴家惹上的官司,连带着国子监吴司业质疑你的入监资格,说到底也是因为那事儿。都是奴家害了少爷身涉险地,此生无以为报。
不过,奴家还在母孝期间,不愿违背本心,只求少爷先收留奴家在身边,做些写写算算、织绣打杂的活儿,偿还少爷的恩情。
另外,奴家能被少爷所救,说到底得感激圆圆姐指点撮合,奴家也不能对不起圆圆姐。等奴家出了孝、圆圆姐也被少爷赎回后,奴家自然任由少爷处置。”
这话说得很卑微,但也没得选择,董白本就是破产抵债的存在。
沈树人倒是无所谓,后续他或许也会有一些自己攀科技种田的私活儿,身边跟个体己的女人,做过点生意懂点纺织业常识,说不定能用上。
他只是想到一个问题,提醒道:“你要留在我身边,说是只为写写算算、织绣打杂,可万一传出去,外人未必会这么想,你这孝可就白守了。”
董白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奴家已经想过,求少爷对外宣称我已死了,父母遗名,也就不会再受损。从明日起,我改名叫小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