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按我出生时是一胎中第几个来称呼我。”方诺跳到一堆雪上,激起无数冰粒飞扬,“他们都说,我是最后一个睁开眼的,所以是最小的,就叫我‘小六’。”
然而,他的自我认知却并非如此。
“我觉得,我应该叫方诺。”这是他心中对自己身份的一贯认知,且从来没告诉过除相同家系的兄长姐姐外的其他族亲,至于那些听了他这个说法的黄仙,也都当他在看玩笑,改天就全抛脑后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叫‘方诺’。”
他跃下雪堆,朝着不远处位于枯木林外的房屋走去,飞在身后的鸟们则向他介绍说:那里是整座山之村中每天升起第一缕炊烟的地方,里面住着一对勤劳的夫妇。
“自从我有记忆起,这个名字就一直陪伴着我,不断提醒我:我就是我,‘方诺’就是‘方诺’,而非族中其他黄仙。”
“那不是很好吗?”黑鸟难得说了句动听的话。
“不过,”然而本性难移,很快,他又开始嘴碎了,“这个怪名字,我用我们报丧鸟一族的语言听起来是一个样,你用你们家族的语言说出来是另一个样……”
“你该怎么把它告诉魔女大人呢?”他已经把事情想得很远很远了,“你知道该怎么用人类的语言自我介绍吗?”
方诺白了他一眼,表示那个人类女人爱怎么称呼他就怎么称呼吧,他才不想花心思在这上面。
“总比‘芋头’和‘小黑’好。”自己的外貌怎么看也比那两只鸟更好抓住重点……不对,他还没决定留下来,又为什么要在意魔女的想法?
说话间,几只妖兽已来到最近的那栋房屋跟前。
屋子的女主人正在烹饪早餐,男主人则站在院子里的水井边,用便捷的工具打水。
鸟女王芋头告诉方诺,这些都是无法感知大气灵力的人类,他们一生都无法制造“奇迹”,所以才需要魔女那样有能力的人类来守护他们。
她又说,在遥远的山外世界,有很多人类就像他们兽族一样,可以不受限制地感应并运用天地间的灵力,凭空生火、造冰、“妙手生春”……
“那些人类的祖先,都是两个种族的混血。”这些事情都是鸟女王从她的候鸟朋友那里听说的,“他们继承了人类的外表,还有我们兽族的能力。”
也许有一天,外出闯荡的黄仙一族会遇到同样听得懂万物语言的人类,到时候,他的处境很可能会十分危险。
“所以他们才会逃回来吗?”方诺又想起了那位曾有一面之缘的家族长辈。
他多么希望,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那些黄仙,也能遇上鸟女王描述中的能人,这样一来,待他回到黄仙岭后,兴许就能过上不一样的生活了。
这不比讨封成功要好得多?而且更“现实”。
两只报丧鸟自然是不清楚他这般自私且天真的念想的,他们一边鸣唱着,一边对方诺分享过去鸟生中积攒下来的见识,试图赢得小兽钦慕的目光。
“那个打水的工具,其实是魔女大人引入这个村子的哦。”
“看到房屋边上的水渠了吗?那是魔女大人有空的时候,帮这家人挖的!”
“那些驱赶毒虫的药草也是魔女大人从她的药草园里移植过来的!到了春天,那边的气味可熏鸟了!”
“啊,那边的稻草人,是用来驱赶我们的……”
俩鸟一唱一和地降落在屋前田地中央的稻草人上,仗着冬季这块地上什么都没种、房屋主人们不会跑来驱赶他们,开始啄稻草人身上的装饰物。
报丧鸟是不善抱窝的妖兽,稻草对他们来说全无吸引力,但他们不介意在这种时候伪装成自认为低他们一等的鸟类生灵,在人类们被这番行为逗笑之际、以人们的举动为乐。
“你们这种自娱自乐的本领,也挺令兽钦佩的……”对此,方诺只能如此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