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方诺端详起眼前纸张上最显眼的那行信息,“家族内记载的‘人类崛起’的那一年,就是人类文明进入‘彼方纪元’的起始年份,也即距今……嗯,两千五百零七年前。”
“真复杂啊……”
他们兽族也有专属于自己文明的纪年法,不过,随着斗转星移,岁月流逝,每个妖兽家族都瓜分到了一片领地,并从此蜗居其中,鲜少与异种族的生命体相来往,许多概念也就自此不再被使用,亦或是被遗忘了。
就像他们黄仙一族,对于族内的小辈而言,平日里只需记得季节的划分,便能舒舒坦坦地在家族领地里过日子;只需用心学习长辈们传授的语言学知识,就能参加三年一度的讨封仪式,尝试改变自己的命运。
倘若讨封失败,也仅是在他们心中留下深深的懊悔与遗憾罢了。
时间会把这些伤感尽数消磨殆尽,最终,他们顶多是在茶余饭后以自己为负面事例,劝说小辈们认真学习、别重蹈覆辙。
“彼方……”方诺审视起这个自己勉强能辨认出的词汇,思考起它背后的含义来。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纯粹是在浪费时间的打算。
纪元以什么为根据、用什么来命名,完全是“人类”这个种族中处于上层的、有权威的生命体来决定的。
要是想把握住两千多年以前掌权者们的思想,以及了解他们在给纪元命名时于脑海中酝酿的内容……除非这个时代的学者有能力回溯这么久以前的往事,否则就算他们绞尽脑汁、赌上了一代又一代的灵魂和生命,恐怕也无法达成研究的目标。
方诺叹息一声,正准备接着往后阅览,两只手却突然从他身后抄了过来,伴随着“恶意值增加”的提示音,将他整个拎了起来。
“不能这样做,六六,会把资料弄乱的。”魔女将他抱到桌子角落里的花形靠垫上,而后拿起了最上面的那张纸,“而且,你应该不喜欢闻油墨的味道吧?对于小动物来说,它肯定非常刺鼻。”
还好啦……方诺瞄了一眼纸张的背面,发现其上也是挨挨挤挤的文字。
“你还记得刚才来拜访我的客人是谁吗?”魔女又道,“不是艾瑞丝夫人,而是之前那位——早上把包裹落在我们家门口的客人。”
“六六,如果你还有印象的话,可以帮我找到他吗?”魔女半蹲下身,手扶在桌子的边沿上,目光与方诺的视线齐平,“我想把他忘记带走的东西还给他。”
自己又不知道诺卡究竟住在哪里,该怎么找?
方诺先是朝窗户的方向别过头,摆出一副不乐意帮忙的态度,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刚好对先前的访客产生了一丢丢的兴趣,留在魔女小屋中也是和魔女置气,倒不如出去碰碰运气。
他踮起四肢,拉伸了一下身体,顺便确认了一下窗台上没有多出任何枯枝烂叶,随后,他就在魔女的注视下,跳至地面、往房门口奔去。
前去寻找诺卡之前,方诺好似有了新的想法,于是又折返回来,叼起之前那个老女人留下的布袋,再重新出发。
身为妖兽的他由于要在人类面前扮演普通生灵,纵使讨封失败的后遗症逐渐缓解,也没法当着人类们的面说话,交流起来十分不方便。
有了这个布袋,从诺卡那儿了解相关情况可能会更容易一些……前提是他知道这件事物原本属于谁。
人类杂七杂八的东西虽然很多,但很多时候,他们都不会在上面标注自己的名字或其他身份信息,而且,他们的嗅觉也不如妖兽,没法靠气味辨认同伴。
在对灵力的感知上,只有“能人”还算敏锐,那些普通人类放在妖兽家族中,简直都能被冠上“盲眼”的标签……不会感知灵力的妖兽,与瞎了又有何区别?
方诺边想,边衔着布袋疾奔,不一会儿就从巨石平台下到了山之村里。
适逢下午,异时空当空照耀,却并未带给地面足够的热量,令在室外行走的生灵们徒感刺眼,并加深了他们对冬季严寒的印象。
方诺运气很好,直接在村内的教会学校门口,撞见了无所事事徘徊中的年轻人类。
他叫了一声,直接扑了过去,咬住对方的裤脚管以吸引其注意力。
其实,方诺原本是想咬一口人类的脚踝——就像之前在报丧鸟小黑身上留下自己的爪痕那样,这般想法,按族内长辈们的说法,源于兽族内心深处对鲜血的渴望,是一种典型的“返祖现象”。
只有克制得住这种盼望见血的冲动的妖兽,才是成熟的妖兽,相应的,年纪越小,越是压制不了这种兽族本能。
在他们的先祖眼里,彼时的人类不过是可以两条腿在地上跑步的猎物,与其他能被当作狩猎对象的生灵无异。
我看到比较高的树,就想攀爬上去;看到翱翔于空的飞鸟,就想摧毁它们的翅膀、让它们永远只能匍匐于地表……
看到人类时,要不是身高不够,我很想依照家族传授的狩猎本领,直取他们的后颈,咬着不放……
方诺摇了摇头,松开了咬住年轻人类裤脚的嘴。
自己是文明的妖兽,应该改正这种看见弱者就想捕猎……不,应该是“无故杀戮”的坏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