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辉五年,天下大旱,田间颗粒无收,百姓易子而食。
杏花村,陆家。
一圈子竹篱笆围着两间茅草为顶土坯为墙的屋子,院子里土地干涸,墙角丢着参差不齐的农具,农具的木柄泛着旧色。
屋子的门大开着,门板上满是斑斓,只余门角还泛着一点红,可以看出门板原来的艳丽之色。
屋内,地上摆着一个篮子,篮子里可见鸡蛋、荞面还有一些山货,这样的丰富与只有一张老土炕以及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破桌子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
老土炕上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时不时咳嗽两声的中年男子,男子身侧坐着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妇女,妇女身侧站着一排面黄肌瘦、满身补丁的孩子。
屋子里的气氛很是低沉,没有一个人的面上有一点笑容。
李媒婆看着这一个都不吭声的一大家子,心里那叫一个急,眼瞧着都不出声,她只能再次她的舌灿莲花。
“陆大哥,你说你还犹豫啥?那是纪允礼,十里八乡有名的少年秀才,一年前要不是乡试的时候身子不适晕了过去,这会儿早就是举人老爷了。你再看看,这里鸡蛋、荞面、山货,够你家里开销好一段时间了。对了,还有这一两银子……”
说着,李媒婆将手里攥着的一两银子又往前送了送,深怕陆富贵和王翠芬看不见,“看看这一两银子,足够陆大哥你去看病了。你瞧瞧你都病了一个多月了,可不能再拖下去了,你要是倒了,这一大家子要怎么办?”
仿佛是为了印证李媒婆的话,李媒婆刚说完,陆富贵就是一阵咳嗽。
“五个孩子靠翠芬一个人怎么养?田地庄稼大旱无收,下一层庄稼再怎么等都得来年,还得看老天爷下不下雨给不给饭吃。”
“虽说是买过去的,但那纪家多硬实,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纪家,一门两秀才,光田地赋税就省了不少,再加上那纪老爷子私塾开了那么些年,十里八村的孩子都去,家底子不知道存得多硬实,不然你以为为啥人家在这灾荒年还能拿出这么些?”
媒婆靠得就是一张嘴,瞧见没人吱声,自然是得继续不停的加筹码。
“这样的人家三丫嫁过去就是享福的,更何况三丫本来就到了婚嫁的年纪,这么好的条件你都不愿意,你还想要个什么样的?如今饥荒年,可是没有谁家能拿的出来这些的。”
“再说了,这样的饥荒年,谁家愿意多一张嘴?谁家不是紧着自己。不然那徐家的能退了亲?还不是连自己都要养不活了。三丫可都十六了,这要是明年再大旱,这一拖再拖,三丫可就要成大姑娘了,可就找不到好人家了。”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陆富贵,他终于抬眸看向了站在一侧很是乖巧的大女儿陆三丫,眸色哀泣而愧疚。
这一眼,陆月知道两个时辰前刚喜提的便宜爹下定决心卖她了。
既然是这个身子父亲的意思,那么她占了人家的身子,就补了这个因果。
“爹,我愿意。”
陆月快一步开了口,让父母开口无论对谁都太残忍,她自己开这个口就好。
“三丫……”陆富贵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这么落下了泪,随即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抬手速度抹了抹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