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苏邀仍旧心无旁骛的替自己在念经,忽然出声问她:“你好似对什么事都不大上心,在你外祖母家里养了几年,你就半点儿不想回来吗?”
人人都当苏老太太是佛堂里的泥菩萨,可苏邀却知道苏老太太绝不是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这个老太太看人犀利眼光奇准,在她跟前,宁愿实话实说,也不要自作聪明的撒谎。
想了想,她收起了经书,双手放在膝上看着苏老太太,轻声跟苏老太太说:“原本是很想的,甚至因为太想回来,而听了桑嬷嬷的话,觉得从前养大我的养父母是累赘负累,对她们避如蛇蝎。沈家我知道我是绝回不去了,那时候心心念念的想着亲生的父母亲,可后来一点一点的,我忽然想明白了,其实我在父亲母亲心中,未必那么要紧。父亲送来的口信,偶尔有给我的,都是严厉警告我要安分守己、学好规矩,不需给家里丢人,母亲送来的衣裳有时候合身,有时候不合身.....”
“我逐渐明白,许多事都不能勉强,哪怕亲情也是如此。”苏邀的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讲述别人的事,语气里听不出怨恨:“直到我发现桑嬷嬷和珍珠开始阳奉阴违,瞒着外祖母调唆我去见养父母,哥哥还打算让二舅舅对付他们一家,我忽然又明白了,我或许不只是不受期待,甚至还是他们的负累......”
苏老太太不免有些动容。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这样通透,但是却还这么平静,太不容易。
她喝了口参汤,打量着苏邀的眉眼,心里忍不住哂笑-----苏三太太自恃才高八斗,把一个女儿教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在她看来,真正被教导的好的反倒是苏邀。
看不清楚自己身份的人,对亲生父母都能下的了狠手,这样的人,哪怕再有才气,又能有什么用?
她问苏邀:“所以你一回来就以退为进闹了一场,就是为了想进我院子里来?”
果然问到这里了,苏邀看了她一眼,坦然的在她审视的目光中点了点头:“祖母是个公道的人,虽然您什么都不说,可我知道您什么都知道,就像您分明看得出我的心思,却还是让我住进来,您心里是可怜我的。”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至少比苏桉他们要聪明多了。
苏老太太不置可否,只是嗤笑了一声,似乎对于她的恭维不以为意,冷冷的问:“而后呢?靠着我,你想得到什么?若你只是想得到所谓的公平和亲情,你外祖母就已经足够了,你完全可以想法子留在你外祖母身边,这虽然有点难,但是把话说的现实些罢,你我都知道,你对于你爹娘来说,是个毫无感情的可以随时舍弃的多余出来的女儿,你可知道,除了这个家里亲近的人,哪怕是对于那些亲戚,伯府对外也只承认你是掉了的一个女儿,说当年生的是双胎的?”
“我知道。”苏邀同样很坦然的承认:“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他们就是要坚持他们当年生下的是双胎,只是我不小心被流落在外罢了。”
“可凭什么呢?”苏邀冷笑:“我并不甘心,这种不甘心在苏杏璇觉得可以随意对我捏扁搓圆的时候尤甚,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我并不想受谁操控。若是不靠着您,我就只是摆在货架上待时而沽的商品,而我不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