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篡汉自立登帝座(1)
有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话说天底下自古便有诸般情义争悟,世间正道总需历经沧桑,才会现出端倪。遥想当年,高祖刘邦斩蛇起义,创立西汉,传至孝元皇帝时,以皇后王政君为首的外戚骤然得势,又历孝成、孝哀、孝平三代帝王,王氏家族已然如日中天。
便在数日前,平帝驾崩,天下缟素,长安帝都阴云密布,街头巷尾的百姓们则窃窃私议着谁会承继大统。皇宫内数不清的甲士披麻戴孝,直奔太皇太后王政君的永寿殿,将其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围。安汉公王莽竟自悲泣,众将士前呼后拥,簇着他径朝殿內走去。
王政君怀抱传国玉玺,端坐于大殿正首,恰见王莽诸人闯入,当即叱道:“未奉传召,便敢擅闯哀家的寝宫,全都滚出去!”这番话铿锵有力,犹似用尽平生气力。那群兵士竟倏地拔出腰刀,领头的将军纵声呼喝道:“安汉莽者得天下,望太皇太后顺承天命,恭请大司马承继大统!”话音刚落,大殿内外的兵士们亦附和高呼道:“顺承天命,交出玉玺!”那口号喊得甚齐,显是早已安排妥当的。
却说王莽正值盛年,身长八尺,仪表堂堂,现下统管天下兵马,正可谓志得意满,而那王政君年过八旬,稀疏长发直如银丝,苍老的面颊沟壑纵横,犹似预示西汉王朝亦至垂暮。饶是如此,那老妇早已视死如归,当下支撑着站起身子,怆然悲泣道:“历代先帝啊,都怪哀家有眼无珠,竟扶持了王莽这个小人,使其当上了朝廷的大司马,巧取天下的兵马大权········”话到后来,万千滋味涌上心头,竟而语滞片刻,方才续道:“现如今这个孽障欲要篡汉自立,哀家只能带着玉玺,赶赴九泉之下,向你们谢罪了。”说罢,将玉玺高举过顶,便欲摔下。
千钧一发之际,王莽赶忙劝道:“姑母且慢!一切都好商量!”那厮说话之音竟自颤了,须知坊间传闻,这枚传国玉玺乃秦始皇扫平诸国之后,命巧匠以和氏璧镌刻而成,上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天下万民将其视作“皇权神授,正统合法”的信物。恰因此故,王莽眼见姑母要摔此玉玺,心中如何不急,转而呵斥身旁兵士道:“谁让你们拔刀的,还不快退下。”那群兵士口中唱诺,退出了殿外。巍峨的宫殿中,仅剩姑侄二人。
王莽朝王政君悲泣跪拜道:“姑母啊,我大汉竟连续有三代帝王驾崩后没有留下子嗣。这实乃亘古难遇的横祸,数日前上天又降奇石,上书‘安汉莽者临天下’的七字谶语,现如今群臣闹得沸沸扬扬,执意拥戴侄儿。我实属万般无奈,方才赶至姑母寝宫,恳求您交出玉玺。”
王政君毕竟年事已高,且因怒不可遏,登感头昏眼花,不由坐回椅上,朝侄儿冷冷笑道:“哼哼,‘安汉莽者临天下’······真是可笑·······你以为哀家会信这句话吗·······那不过是你随便寻得一块石头,在上面书写的鬼话罢了······”她本该颐养天年,这当儿却忽逢变故,难免支撑不住,方才有所喘息。
王莽不敢发作,当下长叹一声,道:“姑母如此冤枉侄儿,我说什么也是枉然,不过我表兄孝成皇帝驾崩之时并未留下龙嗣,便连过继给他的儿子孝哀皇帝,至死亦未留下子嗣,之后的孝平皇帝更不必说了。到了这般田地,姑母又何必执拗,非要让刘姓的人当皇帝?我们毕竟是血肉至亲,我当上皇帝后,定会拿您当亲生母亲那般侍奉。”话音刚落,王政君出言呼喝道:“胡说八道,孝平皇帝驾崩后,长安街头有一少年来到官府门前高呼,说他正是我儿孝成皇帝流落民间的龙嗣。”
王莽心头一紧,随即干笑两声,道:“那小子不过是个贪婪之辈,他为了当皇帝才编出这些谎话,姑母岂可当真?”王政君脱口道:“不会错的,断然不会错的。哀家已经仔细查证过了,他就是哀家的好孙子,你赶紧将他给哀家放了。有他在,你还没资格做这个皇帝。”言下甚显笃定。
那孝成皇帝刘骜驾崩之际,群臣只道大行皇帝并未留下子嗣。先帝在世时,王莽便逐步揽权,欲行篡汉之举,数年间过继给孝成帝的孝哀、孝平二帝均亦英年早逝,且未留下龙嗣。王莽眼见时机成熟,正欲登基称帝,长安街头却冒出一名少年,到得府衙门前击鼓鸣冤,并告知京兆尹,自己名唤刘子與,实乃大汉孝成皇帝的龙嗣,还要和王政君祖孙相认。京兆尹碰到此等大事,如何敢有片刻延误,便赶忙将此事上报王莽。那王莽闻听此事又惊又怒,当即密令京兆尹将刘子與押入大牢,私下审理此事,且又吩咐那官儿,弄清来龙去脉后,不管那少年是不是成帝龙嗣,都要立即处死。可刘子與在牢中坚持要见太皇太后,旁的事情只字不提。王莽命众人隐瞒此事,不许太皇太后得知,万未料到王政君还是听得风声,并将刘子與的身份查证了一番。
半路杀出个刘子與,姑母又一口咬定那少年正是孝成皇帝龙嗣。王莽观此情状,登时怒火中烧,但见他目露寒光,阴森说道:“刘子與攥在我手中,只要他死了,皇帝宝座还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