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眼盯着药碗,一动不动。
“晨光。”沈润冷声唤道。
晨光盯着药碗,又别扭了两息,才在他眼神的压迫下愤愤地伸出手去,抱住药碗,扬起脖子,一口气灌下去,在把药碗扔回托盘时,她很生气。
她生气的样子是沈润熟悉的,不知为何有些安心。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他伸出手,在她的头发上稍微用力地揉了揉,一边在心里想她高热成那样为何不会流汗,一边又因为终于降下来的温度感到安心。
晨光在忍耐,在忍耐他突然的亲近举动因为似曾相识所产生的强烈的排斥感和恶心感。
“已经是晚上了,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火舞,有要紧事打发人到外书房来找我。”沈润吩咐。
“是。”火舞应下。
“你好好养着,没养好之前不许到屋外去。”沈润对晨光说,没得到回应,他也不在意,转身,出去了。
直到他的气息完全消失在屋子里,火舞才坐下来,将浸了香露的帕子拧干,递给晨光。
晨光用力去擦额头和双手。
火舞望着她比从前更加激烈的动作,轻声说:
“昨天回来时殿下高烧得厉害,容王殿下很担心,一直守在殿下的床边直到现在。”
“那又怎样?”晨光淡声接口,她看了火舞一眼。
火舞语塞。
晨光笑了一声,继续用帕子擦拭双手,细致的样子仿佛是在描绘最难的水墨画。
“温柔是最低级的骗术,这种骗术谁都可以用,这种骗术对谁都可以用。你认为那位色艺双全的白姑娘为什么会对容王殿下死心塌地?温润如玉?清雅如仙?他只是想靠白家帮助他做龙熙国的皇帝罢了。”
她丢掉手里的帕子,重新换了一块,继续擦。
火舞不敢再提沈润。
“晏樱……”她沉默了一阵,表情欲言又止,她不想提这个人,却不得不提,“他知道殿下太多事,会不会对殿下不利,要不要杀了他?”
火舞的眼神阴狠起来。
晨光笑出声来,在火舞的脸颊上捏了捏:“你杀不了他。”
“奴婢可以和他同归于尽!”
晨光笑得更开:“他又没对你做什么,你干吗要跟他同归于尽?”
火舞欲言又止,她没敢提从前的事,难得露出孩子气的憋闷表情。
“我又不是不知道他在箬安。”晨光淡声说,“他还有用。”
……
花街。
红杏楼。
商人打扮的中年胖子在后门下了马车,黑貂裘,玉扳指,脖子上的金项链有拇指那么粗,连后镶的牙齿都是纯金的。他的小厮上前叩响大门,不久,一个秀气的青年打开门放他们进去。
商人在青年的带领下穿过广阔的院子,同样是从后门进入富丽堂皇的花楼,东折西转,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少弯路,最终停在一间清静的雅舍前。
青年叩门,低声通报:“主子,人来了。”
室内没有回应。
青年等了片刻,而后推开门,带领商人走进去。
最华丽的包厢,丝竹绕耳,琴笛悠扬,两端是最美丽的乐姬,中央是最妖艳的舞娘。
一道淡紫色的纱帘后面隐约能看到半个人影,身形纤长令女子都要嫉妒的男人慵懒地歪在一方竹榻上,一手撑腮,一手托着描金的酒盏,沉默地饮着酒。乌黑的长发不挽不束,青丝如瀑柔顺地披垂在身上,浮世华丽,即使没办法看清他的长相,却也知道那一定是一个美丽得会让人忘记呼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