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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落叶飘零何处去

2022-09-24 作者: 千千野火

那少年抱了抱拳,一边淡淡回道:“领教了!”

金公子自行退下。老金杆又抱拳道:“老夫乃大兴镖局总镖头,姓金名柄得,现江湖人称‘老金杆’。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是何一门派的高徒,尊师如何称呼?”那少年听此一问,顿了顿方道:“在下姓叶名子,叫我小叶子好了,我无门无派。”老金杆见其似乎不愿透露自身的来历与师门,估计“叶子”也不是他的真实姓名,于是便道:“好,好,叶少年剑法不凡,不知肯赐教与否,接老夫三招如何?”

众人一听,又都来了精神,他们知道老金杆说三招就必然只有三招,也必然有十足的把握,因此这三招肯定是他的最得意之作。要是那少年仍狂妄自大不知危险,而老金杆又不肯手下留情,那他就性命堪忧了。但那少年却只平静地吐了几个字:“不敢当,来吧!”说罢便持剑而立。众人听后不由一片哗然,没想到那少年竟如此干脆就答应了,比试还未开始,有些人已开始为他担忧了,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替他感到惋惜了。

老金杆亮了一个请字式,然后凝神守势,待气势饱满之后,突然大喝一声,只见他手中的短棍化作一道道金光,上下翻飞,呼呼直响,令人眼花缭乱、闻之心惊!原来,老金杆竟是以短棍为刀,使出了他平生最得意的三十六路天罡刀法中的一招“暴风骤雨”。

大兴镖局里的镖师只见识过老金杆的短棍打穴功夫,可谓极尽灵巧精妙,此时见他使的是只听说过、没见到过的三十六路天罡刀法,皆没想到会是如此威猛刚烈,因此一时都忘了喝彩,店里的其他人也一时都看呆了。

那老金杆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短棍,身形也在不停地变换着,但脚下却只做左右移动等,始终未向前迈进一步。原来他想:“我使的是三十六路天罡刀法中最厉害的一招杀招,而且刀势一起就很难中途收住,若是向那少年攻过去,只要有半点闪失,那少年便是不死也残!但走镖之人最讲究人缘与和气,轻易伤一人就等于断了一条路。”因此,他还不想伤了那少年,同时也好让众人见识一下他的风度,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出招。

那少年持剑而立,一动不动,双眼若一泓无波的秋水平静地看着老金杆,又似乎不是在看着他,而是看着他的身后。但在外人看来,那少年则像是被老金杆的神功唬愣了,一时不知所措。

老金杆使的第二招叫“大海横波”,此招的威力也不亚于第一招,脚下也仍未向前迈进一步。他这两招的手法一招以竖劈为主,一招以斜砍为主,可谓把大刀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惜手中拿的是短棍,招数虽精妙,但威力难免减了三分。

但第二招刚使完,老金杆突然心里一惊,暗付道:“我使的这两招可是三十六路天罡刀法中威力最大、也是最厉害的进攻必杀招,每招八式,两招总共十六刀,刀刀致命!若向对方攻去,对方能招架得住也罢,否则便是非死即伤,躲也躲不过。但那少年的眼神中并无茫然或惊恐之色,而是气定神闲地盯着我看,他的眼神就像他手中的剑,虽无明刃,却暗藏着一点无比锐利的锋芒。也许他根本就没去想如何招架或躲闪我的杀招,而是只想着如何一剑直接击中我要害?”

转念间,老金杆使出的第三招,此招便是以守为主,招数上的变化甚是独特,只见他用手中的短棍在身前划出一个个漩涡,那漩涡仿佛能吞噬一切被它卷进去的东西。这一招真是守中有攻,杀招暗伏,一般人若冒然攻上前去,不仅无法伤着老金杆,反而自己性命堪忧,所以这一招最适合遇到强敌进攻时使出。老金杆使出这一招时,脚下前向跨出了一步。

第三招虽是以守为主的招数,但也是老金杆的最得意之作。三十六路天罡刀法威猛刚烈、迅捷凌厉,大部分招数都是以进攻为主,而这一招名为“翻江搅海”,却是一招以守为主、守中带攻的招数,不仅少了那份威猛刚烈之气,多少还带了点柔和圆润之美,与其他招数的风格迥然不同。

本来大刀这种武器以砍劈之式最能发挥出其威力,但“翻江搅海”这一招中的每一刀线路都带了点弧度,而且刀刀首尾相连,绵绵不绝。以前老金杆用大刀演练这一招时,总觉得有点不大顺手,认为这一招守不像守、攻不像攻,也不大像是刀法中的招数,好像是从其他武功的招数拿来凑数的。直到后来他用短棍这种小巧的玩意当武器演练这一招时,才发现这一招实际上是以守为主、守中带攻,精妙无比的招数。

那少年见老金杆向前逼近了一步,就举剑指着老金杆。但老金杆跨出一步后便止住,还是未攻向那少年,他本意是希望那少年会不知深浅主动攻击过来,却见那少年剑尖不动,只是身姿略调,手臂微微转动,剑尖所指,正是他的破绽之处。老金杆不由大吸一口凉气,急忙变换身形,手中的短棍立刻在自己面前划出新的漩涡,但那少年剑尖的角度随即跟着变化,又指向他新的破绽之处。

其实老金杆这第三招可以说是防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但防得再怎么严密,总有相对薄弱的地方,这些薄弱的地方就是没有破绽中的破绽。但最令人称奇的是,他这一招最薄弱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漩涡的中心!

老金杆想:“那少年的剑尖始终指向漩涡的中心,他如是何看出其中关窍所在,难道仅仅是胡乱猜中的?”那少年举剑后,虽站在原地未动,但一直有蓄势待发之势,似乎随时都可以发起攻击。老金杆见状,既是纳闷又是心惊,他知道自己若再逼近一步,那少年也许就会立即出手!

三招使完,大厅里一片寂静,不仅王飞虎这边的人没见过老金杆的刀法神功,就连老金杆身边的镖师也没见识过,平时虽有所耳闻,但直到真正看到了,才知道什么是不可想象。

众人回过神来,便又把目光投向那少年。只见那少年仍一动不动地站着,嘴角肌肉微微斜拉,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似乎笑得很慢、很平静,接着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算了,我输了!”

众人听了,一时间有的欢呼,有的嘲笑,有的叹息。但老金杆心里清楚:“若真正交锋,我已无胜算的把握,即使自己的内力与经验胜过那少年,但招数中的破绽已被那他紧紧抓住。若是把他逼急了,其奋起一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只好默不作声,作出一副神色坦然的样子,笑道:“你我并未真正交手,何来的输赢?”

那少年认输后,正要转身离去,突然有人叫:“且莫急着走,我们来也来比划比划!”只见从王飞虎身旁飞出两条人影,直扑向那少年。

飞出来的那两条人影中,上面的那条人影两手齐抓向那少年的手腕,下面的那条人影两手直抓向那少年的脚踝。那俩人一上一下四手齐出,这等手法算不上正式的招数,速度虽快,却也容易破解,但后续的变化才是关键,发招时越简单,后续的变化往往越让人意想不到!那俩人用此等手法出击,显然是在考验那少年的应变能力,那少年只有先接招才有趣,否则就不好玩了。

只见那少年双手捧剑,往前一递,似要把剑送入上面那条人影的手中,同时右脚向前伸,似主动要让下面那条人影双手抱住他的小腿。

眼看上面那条人影双手就要抓在剑上了,虽然那少年的剑刃圆钝,直接抓住也不一定会受伤,但占此便宜他就等于输了。况且那人的指尖刚触及剑身,手指头已如遭电击针刺,他立即明白那少年已把真气灌注在剑身上,抓是肯定抓不得的了,若是硬来,自己的双手就有可能被震伤。于是那人双手在剑身上一按,顺势一个“鹞子翻身”飞过那少年的头顶,落在了那少年身后,他紧接着又从背后抓向那少年的双肩。

下面那条人影则上身略抬,双臂环抱紧收,势必要抱住那少年送来的右小腿。那少年也不理身后那条人影,突然右脚蹬地,膝盖顶向下面那条人影的脸部。下面那人若还想抱住那少年的右小腿,就有脸部被顶伤的危险,于是他立即把头一侧,但手上稍微一缓,那少年已抽腿而出。

那少年解了被抱腿之险,身子顺势向前跃起,后面的那条人影便抓了空。那少年在跃起的同时,左脚由下向上一个背后轮踢,使身后那条人影不得不上身向后仰一下,以免下巴被踢中,迟滞了那人再度进攻的身形。那少年跃起在半空时,一个翻身,手中的剑又向下面那条人影横腰斩过。地面那条人影怪叫一声,上身一个翻滚,下身扭动,像泥鳅般滑出,堪堪躲过被腰斩之厄。

那两条人影站定后,一个叫道:“厉害厉害,差点要了我的小命,实在好玩、有趣得很!”另一个说道:“小叶兄弟,我们兄弟俩一时技痒,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双方便互相抱拳表示敬意。这时人们才看清楚,原来这两条人影便是五年前跟王飞虎一起回来的兄弟俩。这兄弟俩其貌不扬,表面无异于常人之处,平时也未显露过真正武功,因此人们也不太注意他们俩。

老金杆一开始也曾留意过他们兄弟俩,但看他们平时木讷寡言,神色动作与常人无异,平时只听王飞虎差使,没有互相切磋武功的机会。于是时间一久,老金杆也便不太在意他们兄弟俩了,虽听王飞虎那边的人说他们的武功极高,但估计那不过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牛皮烘烘罢了。

确实,这两兄弟姓李,生于普通人家,大哥叫李泰小弟叫李达。兄弟俩纯朴有余而灵气不足,天生练武资质平平,虽从小便痴迷武功,但一直未能拜得名师,因此俩人便凭着平时耳濡目染,东拼西凑,自学自练。由于兄弟俩十分肯吃苦,多年潜心钻研,凭着一股坚韧不拔的韧劲,竟然也练就了一身奇特的武功,而且俩人相互配合时,十分默契,形同一人两身。

后来,兄弟俩也投身到一个小镖局谋生,只是虽有一身好武功,但还是被人看不起。兄弟俩既没保过什么大镖,也未遇见过劫匪大盗,自然也未能为镖局立过什么大功。因此他们在镖局里的身份虽是镖师,但却一直被当作趟子手使唤,地位不高,收入微薄,只能得过且过。

再后来,兄弟俩在一次护镖的路上认识了王飞虎,王飞虎善于结交,对他们俩又以兄弟相待,他们兄弟俩见王飞虎是重情重义之人,便真心实意跟了王飞虎。

话说回来,刚才饭店大厅里发生的那一幕,实在大大出乎人们意料之外。李泰李达兄弟俩一上一下,身法怪异,速度极快,但那少年不仅躲过了,而且还在瞬间作出了绝妙的反击,变化突兀,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大厅里除了老金杆,恐怕再无他人有如此机敏的应变能力了!

只是刚才那一幕来得太快、太突然了,使得众人思考能力在一瞬间都崩溃了,个个唯有口瞪目呆。或许是那少年觉得自己夹在王飞虎与老金杆两帮人马之间确实不妥,既然事本不关己,就不宜再挑起是非来,此地不宜久留,因此他与李泰李达兄弟道了声“后会有期!”等,便飘然而去。众人直到那少年走出大门后,才缓缓回过神来。

从此以后,尚实饭店那位给客人端茶递水的陈莹姑娘,经常逢人便谈起饭店里曾经发生过的那一件大事,当她说到那位名叫“小叶子”的持剑少年时,她那本来就已经很明亮的双眼更是闪闪发光,仿佛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从此,她待人接物也变得更加热情友善,这世间的一切凡俗,在她眼里,仿佛也因为那少年的出现而变得更加美好!

但她问尽南来北往的过客,也没有人能提供有关那少年的任何消息。她又问及李泰李达兄弟:“他是不是真的叫‘小叶子’,后来他又去哪里了?”他们也只说:“当时那少年只说了声‘告辞了!’便要走,问他要往哪里去,他又只回道‘有缘自会再见、后会有期!’等云云,便飘然而去了。”因此他们也不知道那少年去哪里了,只知道出门后,他是向西走的,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叫“小叶子”,他们更是不得而知了。

江湖中人自是比较洒脱,如闲云野鹤般,来去随意。只是自从那少年走后,陈莹便时常倚门西望,临风惆怅,恨自己不能化身飞鸟,飞在天空上,看他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不知他是否会惦念那碗自己给他下的牛肉面?

——可那少年再也没来过,也许他真的是一片随风小叶子,一去无归期!

过后不久,江湖上便风起云涌,有大事发生和大人物出现,人们更无心惦记尚实饭店的这件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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