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开始,朱雨深就已经变得多愁善感。今天回来一趟,他触景生情,眼里全是雨雾,以致于他推着自行车走了好长一段。过了中午时,他走到了一个行政村村部所在地时,雨停了。这里的马路两边有好多家商店。当他看到一家包子店时,就买了三个包子,当作中饭了。吃完后,他的情绪稳定了,就骑上车,朝母亲现在的家骑着。等他骑到赤水河河埂上时,这里的空气雾蒙蒙的,雾气似乎是从那盈盈的河水中涌上来的。
那宽宽的河床中已弥漫着雾气,很快就看不到河水了。这条赤水河发源于赤镇的山区,一路与长江平行东流,到黄镇这里已是比较宽的大河了。朱雨深去母亲家,得先从赤水河的一段河埂上顺流而下。
河流在一座大山处转弯,然后垂直于长江,流到江边黑沙洲那里,汇入长江。朱雨深要骑到河流转弯处再折向南边。以前他去母亲那儿都是晴天,景致也没啥特殊之处。然而今天,雾变得越来越浓了,空气中潮气很大。他感到头上已经湿了,袖口、领口也很黏。
在这种情况下,瞭望距离有限,所以他不敢骑快。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和车辆,朱雨深便一边骑,一边欣赏着长江南岸这番特有的景象。这里的雾,可全都是由水蒸汽形成的,是干干净净的。而不同于近期广泛报道的,北方工业城市的雾霾。这一刻,他的心情已非常好了。
即将到达赤水河转弯处时,朱雨深看到前面有个人影,那人和他应是同一个方向的。从那背影判断,应该是一个女人。等他再骑近了一点时,发现那人有点像自己的母亲。
“她在这里干什么?应该不是她吧。”朱雨深心里嘀咕着,他使了点劲,一会儿就驶到那人前面。回过头一看,他愣住了,竟然真是自己的母亲!他立马下了车。看到他,母亲也愣了一会儿。还是朱雨深先开口说:“妈,下雨天,你怎么在这里?”
母亲答非所问地说:“小深,你骑车到这里来,是要来找我吧?你现在还好吗?”
朱雨深说:“我是来通知你,我就要结婚了,日子定在五月一号那天,没几天了。结婚的当天,我希望你也能来参加。噢,不对,你是我妈,当天你必须来参加。”略作思考,朱雨深补充道:“这样吧,当天我叫个同事骑摩托车来接你!”这说话时,他心里计划着到时叫小俞来接,之前小俞已经答应给他帮忙了;或者沈兵也行。
母亲止住了脚步,她显得一怔一怔的。朱雨深见状有点不知所措,他停下来了,把车撑了起来。见他这样,母亲又说:“我们向前走吧,今天的雾气真大啊。”
他们就并排向前走着。朱雨深环视了一下四周,他感觉这雾就如重重叠叠巨大的幔子一般,让身在其中的人限于孤独无援的境地。
朱雨深记起来了,小时候,他有很多次独自儿行走在这雾中。还有一次,他和父亲在雾的笼罩下在田里干活,父亲嫌他干活慢,动手打了他。这些记忆如今想起来,心里充满涩涩的滋味。以前,他绝对没有想到今天的这番场景:就是和母亲一道在这大雾中行走!然而此刻,他感到自己与母亲根本不贴心。母亲现在的表情是复杂的,让他捉摸不透。
走了一截路后,母亲说:“小深,你知道我今天是干嘛去了吗?”朱雨深对她摇了摇头。
她说:“你弟弟还是到石材场那边学锻石狮子的手艺去了。他那三仟块学费是我找他爸的妹妹借的。他爸开过年来去矿山上干了几个月小工,挣了些钱,今天去把钱还给人家了。”
母亲这么一说,让朱雨深比较尴尬。因为正月里他来母亲家时,母亲曾开口叫他支援三仟块钱出来,当做她小儿子去学手艺的学费。他当时断然拒绝了,并且不理睬母亲就跑了。想不到他们家真这么穷,向别人家借了,到现在才还上。也许母亲当初去借时,还遭人家的白眼,被人说风凉话。想到这一层,朱雨深惭愧地低下了头。
然而,他自己自从涉足恋爱筹备结婚以后,用钱就显得力不从心。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个人过日子那样,支援别人一些也无碍了。他没有接母亲的话茬,只是不停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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