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咳了一声,向着德州行宫的方向拱了拱手,说道:“万岁爷仁爱百姓,知道这次的乱子多半都是官逼民反,所以要求咱们体恤百姓生计不易,务以宽抚为上,所以本钦差这次,其实是为百姓做主来的。”
明兴一听到官逼民反和为百姓做主这几个字,便想到了陈泰来叛乱之时,吴祖德、詹宏伯等人扔下自己逃跑的可耻行径。
虽说这几个瘪犊子玩意在事后送来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可是明兴所受的心理伤害却是再多的金银珠宝都难以弥补的。
明兴道:“说起来,朱逆起于兖州府治下的宁阳,又流窜至沂州府治下的蒙阴,而陈泰来则是在济宁举事,由此可见,这三地的百姓到底都受了什么样儿的罪过,下官身为山东巡抚,实在是愧对万岁爷的看重。”
阿桂瞬间理解了明兴话里的意思,嗯了一声后说道:“这三个地方,也确实该好好整治整治。不过,那陈泰来……”
明兴疑道:“陈泰来怎么了?”
阿桂道:“陈泰来毕竟是济宁河道总督,事关漕运大事,所以,和中堂跟本钦差的意思都是先抚为上。”
明兴却是大为不满:“先抚为上?陈贼起兵造反,若是招抚了他,却不知有多少人将要效仿?依下官之见,倒不如直接剿了他,改漕运为海运?”
阿桂却摇了摇头,说道:“先抚,后杀。百万漕工,能不出乱子,最好还是别出乱子,万一漕运真个乱了起来,只怕京师都要震动。”
说到这里,阿桂又望着明兴道:“说起来,你手下该有人识得陈泰来吧?”
见明兴点头应是,阿桂便又接着说道:“让你手下的人去济宁一趟,告诉陈泰来,万岁爷知道他是被逼无奈才举起反旗,万岁爷宽宏大量,只要他愿意投降,以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
济宁河道衙门,陈泰来看着克善和阿桂的亲兵,嘲讽道:“既往不咎?你们还真当本督是傻子不成?”
克善和阿桂的亲兵顿时大怒,有心想要直接杀了陈泰来,但是眼下却是在陈泰来的地盘上,单凭自己两个人,能斗得过陈泰来的亲兵?
强行忍下心中的怒气,阿桂的亲兵说道:“陈总督既然不信,那咱也就把话都挑明了说。”
“依着和中堂的意思,只要你陈总督愿意归降,事后就只杀你一人,再恩荫你一子进入国子监读书,包括你手下的这些兵丁,朝廷也不会擅杀一人。”
“要是你陈总督不识好歹,那倒也没什么,反正傅恒大学士已经带火器营去曹州,阿桂大学士带火器营去平朱逆,待剿了朱逆和曹州的八卦教逆匪,两位大学士便会全力进剿你陈总督。”
“是生是死,是只死你一个,还是拖着你全家老小还有这些河标的兄弟们一起去死,可全在你陈总督一念之间了。”
陈泰来瞧着自信满满的阿桂亲兵,实在是想不通,他们怎么就那么有把握,认为自己一定会投降?
就凭他们说的死一个还是死全家?
自己现在率众投降,就算钱聋说会放过自己一家老小,难道他就真的会放过?以吴三桂当年放尔等建奴入关之功,尚且都能被糠稀给逼反,糠稀可曾顾及吴应熊还是他的妹夫?
陈泰来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哈的狞笑一声,高声道:“这种屁话,你说出来,你自己信么?就算钱聋肯放过我陈某人一家老小,可是我手下的这些兄弟们怎么办?钱聋会放过他们?你们谁又敢保证,钱聋老狗不会秋后算账?”
“来来来,本督告诉你们,钱聋跟和中堂的计划不外乎是先接受我陈某人的投降,然后把我手下的这些兄弟们都打散混编。”
“如此一来,山东之乱,三股反贼去其一,朝廷便可腾出手来慢慢收拾沂州的朱逆,还有单县的八卦教。”
“等到山东之乱彻底平定之后,钱聋跟和中堂便会寻个由头,先杀我陈某人,再把我一家老小都给宰个精光。”
“而我陈某人手下的这些兄弟们,肯定也会遭到钱聋的清算,只是他们已经被打散混编,就算他们想要反抗,也没有人能把他们组织起来,到时候要么杀了,要么流放宁古塔,不外乎就这两种结果。”
“要不然,钱聋老狗被堵在山东不能南下的这口恶气,他出不去!”
被陈泰来这么一说,陈泰来手下那些原本还有些意动的兵丁就彻底回过味儿来了,而克善和阿桂亲兵的脸色也都变得无比难看。
无论是克善还是阿桂的亲兵,两人都只知道奉命来招降陈泰来,根本就不知道钱聋老狗跟和绅和中堂的后续计划。
但是,只要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事情的后续走向,肯定会像陈泰来说的那样儿,慢慢的来上一场清洗,顶多就是或早或晚的事儿。
陈泰来望着沉默不语的克善跟阿桂亲兵,再次冷笑一声,喝道:“来人!把这两个鞑子作细捆了!枭首示众!”
“告诉兄弟们,咱们既然已经决定反了鞑子,那就轰轰烈烈的干他一场,谁要是敢三心二意,想着投降鞑子,可别怪本督翻脸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