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他分明看见了,甚至还被砸中一下。
按说砸我身上后,应该就是落在土坑里的,可是那个坑,他们翻了那么多遍……所以不会真的还在我身上吧?夹皮带里了?
一下从床上翻起来,韩青禹翻检皮带,衣服,裤子……最后干脆把自己脱光光,把衣裤都提起来甩了又甩。
可是,没有,那玩意儿依然全无踪影。
倒是脱光后,韩青禹意外发现自己心脏位置有一处边缘轻微泛红,而主体部分黑漆漆的,像是煤炭擦上去的脏污。约一条蚂蝗的样子和大小。
随手用拇指肚擦了擦……发现擦不掉。
那块痕迹似乎嵌在皮肤里。所以,该不会是金属块烫的吧,碰着不烫,但其实伤人?可是不疼啊,一点感觉都没有……哪有这种道理?
这样还不如说是我之前在地上磕着了,瘀伤,疼时太紧张没察觉,大概还更有可能些。
顶着混乱了一整个晚上的脑袋,韩青禹什么都想不清楚。
“哐嗒嗒嗒…”
轻微的碰撞声从屋外传来,那是水缸盖子移动,洋铁水勺晃动的碰响,韩青禹多年来一直很熟悉。
窗外天光还只是灰蒙蒙一片,爸妈又已经起床了。挑水,做早饭,喂猪,再上山或下地……平凡的日子就是这样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我刚看了一眼,青子屋里灯亮着。”
“嗯,怕是心里头难受,一夜都没睡。”
“是啊,可是咱也不知道应当怎么劝。”
“唉…我这看着,心里头也跟着难受。”
爸妈压着嗓子的对话声不很清晰,韩青禹安静听着,听着。脑中翻转,他仿佛突然可以想见一些将来可能发生的场景:
【当他牺牲的消息突然传来,在这个平实的家门;当父母白发苍苍,膝下无人……】
昨晚回来后,韩青禹始终守口如瓶,什么都没跟爸妈提,不知道怎么提,更一丝不敢提。
但是,他终究是要离开的,而且只剩一天时间了。
虽然已经坚定信念,会用尽一切办法努力活下去,争取将来有一天可以回家尽孝,但是现实的情况,韩青禹依然不得不先考虑:如果自己某天突然死去,留下爸妈两个……
想着最后这点时间应该做些什么,还能做点什么,韩青禹穿好衣服开了门,走到厨房,站到爸妈面前,迎着他们关切的目光憨憨地笑了笑。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啊,青子?”老妈藏着担心,关切道。
“我……爸,妈,我想赶早出趟门,去县里。”
老妈:“去干啥呀?”
“去……”韩青禹心里早有预设,不待思考便直接说道:“我昨天夜里才突然想起来,温继飞以前好像说过,他家里有部队的关系,就想去让他帮忙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办法找找门路……爸,妈,我想好了,还是想去当兵。”
“啊?!真的啊?!”朴实的父母亲听到这消息,一下几乎雀跃起来。
对于温继飞,这个儿子高中四年下来最好的朋友,韩友山和张洁霞一直都很熟悉,闻言没有丝毫怀疑,顿时都激动起来。
“嗯,他是这么说过,所以我想赶早去打听一下……听他当时的口气,事情说不定真的能办。”
板上钉钉的事,韩青禹自然不介意说得稍微笃定些。
看着爸妈眼神里惊喜绽开的光彩,他心里也跟着开心了一下。不管怎么说,终于是有件事,能让爸妈暂时宽心、喜悦和自豪一下了。
事实韩青禹也确实去准备找温继飞的,只不过不是为了托关系,而是准备托付这个人生最好的兄弟一件事情,他已经把待会儿见面要说的话都先想好了:
【我要去当兵了,说是去边疆,会有些风险。我这胡思乱想,怕万一真的那么不凑巧,将来哪天,我突然就没了……这不就怕个万一嘛,要真有那个万一的话,你以后有时间有能力,记得帮我照应一下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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