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真禅师则站在天王殿前阶台之上,令众武僧四面散开、将火把高举,照得殿前恍如白昼。这才又清了清嗓子道:
“诸位英侠,我寺中诸景、想来与中土各寺庵大同小异,并无甚稀奇之处。诸位今日皆已疲乏,这便令寺中知客僧人,带诸位至各处歇下。若有意礼佛进香、四下游览者,不妨待明日晨起后,再引诸位至各处观光。”
灵真禅师此言,算得十分委婉。群侠皆知他弦外之音,意在提醒心怀不轨之人、莫因觊觎寺中贵重之物,去做那梁上君子。然听去却并不刺耳,教人心生敬服。
只是混在群侠中的妙手堂之人,却皆是心下暗惊。原本盘算好的“佛面刮金”之事,更是提起了十二分小心。
杨朝夕与方七斗、肖湛几人,早便缀在群道后面。好叫知客僧分拨安顿众人时,能将他们与道门师兄弟们分在一处,夜里相见叙话,便能方便许多。
只是方才各观观主皆跟在西平郡王身后,一道随灵澈方丈去了后院。只留下长呼短喝、约束各自弟子的观中教习,以及交头接耳、东张西望的各观弟子,与攘攘群侠汇在一处。场面十分嘈杂,搅扰着寺中清净。
“诸位!请各依宗门教派之分、师徒男女之别,随知客僧人分至各处,勿要吵嚷喧哗!如有斋食、热水之需,报于知客僧便可,稍迟便为诸位送到!”
灵真禅师眼见群侠一时不能尽散,便又四处走动、吵吵嚷嚷起来。当即催动“十方梵音功”,肃言提醒道。
吵嚷之声,登时大减。
不消一顿饭功夫,聚集在天王殿前的群侠、终于渐渐散尽,各至其所歇下。
杨朝夕、方七斗、肖湛、仆固行德四人,恰安排在了一间群房中。群房只一丈见方,摆着一张木榻、一领蔺席、两只蒲团,仅此而已。四人面面相觑片刻,便将蔺席揭起、铺在地上。如此再挤一挤,倒也够四人凑合一夜。
只是此刻刚交亥时,四人了无困意,干脆盘坐而起,摆起龙门阵来。
月移云转,漏声渐稀。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是越说越是兴奋。今日数场比武已过,四人里也只有杨朝夕一人上了四方台,最终得胜而归。是以话题聊到最后、便又落在杨朝夕头上。三人既钦佩他道功武技、也艳羡他桃运连连,各种促狭挤兑、酸溜溜的话语不时抛来,弄得杨朝夕难以招架、啼笑皆非。
四人正玩笑间,忽听群房上“喀啪”一声脆响,似有瓦片被人踩裂。
杨朝夕当即收声,向三人递了个眼色,同时掀开小窗、双耳耸动,捕捉起外间声响。方七斗、肖湛两个一左一右,也凑了上来,侧耳细听。
“有好戏看了!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偷到佛爷头上来!”方七斗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只怕是‘妙手堂’派来的偷儿。”肖湛前几日刚与妙手堂的偷儿打过交道,登时猜度道。
“今日这香山寺,可谓名副其实‘开门揖盗’啦!”仆固行德亦满脸戏谑。
杨朝夕这才转过头,面色微正道:“那偷儿轻功尚可,只在房上纵跃,却是向着后院去了。也不知相中了寺里什么宝贝……”
“若是后院……该是奔着藏经楼而去的。这些‘妙手堂’的偷儿,想是欲趁乱偷几部武功秘笈出来。”肖湛嘴角翘起,亦有几分幸灾乐祸。
“若是这等好戏,咱们岂可错过?”方七斗愈发起了兴致,当即掀开小窗、纵跃而出。
杨朝夕待要阻拦,却是一把抓空,当即哭笑不得看向肖湛。却见他眼眸中亦是蠢蠢欲动之色,不禁笑骂道:“果然没一个安分守己的!”
肖湛一笑,却是不答。身形忽地一闪,竟也飞出小窗、消失在夜色里。
杨朝夕轻叹一声,不顾仆固行德逐渐张大的嘴巴,亦是有样学样、一个“狸猫扑鼠”,便已落在了窗外庭院中。起身环视四周,见无人察觉,当即双足连点、跃上飞檐,循着远处腾跃的几个黑点,快步追了上去!
此时浓云渐重、月落西山,四下皆是玄青一片。
重檐树影、水形山廓,俱黏连成无边无际的墨色。
杨朝夕三人轻功俱是不差,很快便追上了那踏檐裂瓦之人。只是始终保持着四五丈的距离,不曾被其发现。
果如所料!那偷儿奔至一处三层楼阁时、身形微滞,待巡夜武僧绕开后,才一跃而下。接着攀住斗拱、翻上重檐,却在二层寻了个窗口,缩头钻了进去。
杨朝夕此时身形,已抢到了方、肖二人前头。眼见那偷儿入楼,当即踏跃而起,顷刻便紧随其后、钻进了藏经楼中。
方七斗、肖湛二仍正待跟上,却忽地收住身形。只见那藏经楼另一侧廊角出,徐徐走来一僧,手执拍板,“嗙嗙”做声。口中却是呼道:
“三更已至!太平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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