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齐系、南方的淮南系,不管有没有起兵,都被困在了各自的封地。”
“所以实际上,这一次叛乱,只是刘鼻、刘戊的吴楚军队,和梁王的梁国军队、朝堂的关中军队,在睢阳城对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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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刘鼻、刘戊的叛军而言,只有先后攻破睢阳、荥阳、洛阳,并出现在函谷关外,这场叛乱,才会让天下大乱。”
“但眼下的实际状况,却是连梁都睢阳,都早已经变成了永远无法通过人力、从外部攻破的坚城······”
说到最后,申屠嘉才终于扫去面上严峻之色,昂起头,对御榻上的窦太后微微一笑。
“所以,对于太后的提问,臣的回答是:最差的结果,也只是刘鼻、刘戊得以逃走,而不是死在睢阳城下而已;”
“战争的结果,却是早已注定······”
听闻申屠嘉这番话语,尤其是那莫名轻松,又完全不让人觉得是‘自大’的语调,殿内的几人,都无不是暗下长松了口气。
尤其是窦太后,更是肉眼可见的深吸一口气,明显是从很长时间的担忧中安下心来。
“是啊~”
“武关、荥阳、赵国、齐国、梁国,皇帝都派去了军队;”
“光是作战的士兵,朝堂就派出了近六十万人!”
“再加上皇帝未雨绸缪、丞相在一旁辅左,谅他刘鼻,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就是睢阳······”
心有余季的发出一阵感叹,又下意识的提到睢阳,窦太后的眉宇间,也不由稍涌上一抹担忧。
“既然刘鼻、刘戊,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办法,那肯定会调动所有的军队,勐攻睢阳。”
“而梁王,就在睢阳城头,抵抗叛军的进攻啊······”
听闻窦太后这一声满带着忧虑的呢喃,陪坐于窦太后身旁的天子启稍一思虑,便试探着开口道:“如果母后实在担心······”
“嗯······”
“大将军的十几万大军,已经在荥阳了;”
“太尉的主力,虽然从武关绕道,但也已经出发了,不久就能到睢阳。”
“如果母亲实在担心,儿臣可以再派一支军队,从函谷关东出,支援梁王?”
此言一出,却见窦太后眼前微微一亮!
暗下稍一思虑,便下意识将试探的目光,撒向东席的申屠嘉。
感受到窦太后略带‘请示’‘请求’的目光,申屠嘉却不由面色稍一凝;
待天子启,也有意无意递来一个‘别答应’的眼神,申屠嘉才长叹一口气,对窦太后缓缓摇了摇头。
“太后;”
“朝堂恐怕,不能再往关东派军队了······”
语调低沉的道出一语,便见申屠嘉丝毫不顾窦太后,那重新暗澹下去的目光,语带感叹道:“刚才,太后也说了;”
“——为了平定这场叛乱,陛下已经往武关、荥阳、赵国、齐国、梁国,派去了总共六十多万军队!”
“为了给这六十多万军队运送粮草,丞相府从关中征调的民夫,恐怕是军队数量的两倍不止。”
“这,可就是上两百万人了······”
“而整个关中,也只不过有一千多万人、五百多万二十岁以上的男丁而已。”
“把近一半的男丁送去关东,已经会对关中今年的春耕,造成很大的影响了。”
“再派军队,只怕到了秋天,关中的田亩,就长不出足够的粟米了······”
听闻申屠嘉此言,天子启自是暗中长松了口气,却也因为申屠嘉这句‘春耕已经受到很大影响’,而忧心的皱起了眉;
倒是西席的晁错,终于找到了能表现自己的机会,顺着申屠嘉的话,便将话头接了过去。
“丞相说的是啊······”
“六十多万军队,上百万运粮的民夫;”
“单就是给军队的粮食,一个月,就是上百万石的消耗。”
“这场仗每多打一个月,少府,就要花费上万万,乃至数万万钱。”
“唉~”
“——少府的积蓄,是先帝省吃俭用,攒了足足二十多年,才攒下来,用于和匈奴人决战的。”
“而这一场叛乱,却又要将先帝‘决战匈奴’的心愿,往后拖延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了······”
待晁错也开口附和,表示‘申屠嘉说的没错’,窦太后的面上神容,才终于出现些许变化。
当听到申屠嘉说:关中只有五百多万男丁,已经派出两百多万人了,再加派,就要影响春耕时,窦太后心中,其实还颇有些不以为意。
——两百万都派出去了,再派几十万,又怎么样呢?
反正春耕都已经受影响了,再多受点影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者说了:加派这几十万人,说不定还能让战争早点结束,让朝堂在战争中的耗费降低一些!
但当晁错精准的指出:这场叛乱,已经让先帝攒下来,用于和匈奴人决战的军费被花去一部分,让先帝‘北逐胡蛮’的遗愿又要往后拖延时,窦太后,却无法假装自己听不见了。
原因很简单:窦太后之所以是‘窦太后’,而不是‘窦老妪’‘刘窦氏’,更或是‘刘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窦太后,是先帝的妻子。
窦氏能有‘太后’的尊仪,是由于先帝的缘故;
所以,凡是有关先帝的事,窦太后都绝对不能不在乎。
尤其是在这种关乎‘先帝遗愿’‘遗志’的事情上,窦太后能做的,只有无条件维护先帝、无条件支持先帝。
“丞相、内史,说的都有道理······”
“再派军队,确实有些不合适了······”
“传出去,只怕是有人要说:我这瞎眼老婆子,为了梁王的安危,连关中百姓的生死都不顾;”
“说我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惜破坏关中的春耕呢······”
见窦太后终于松了口,天子启心中,也终是长松了一口气。
心中想的,虽然是‘幸好没有再派军队’,但嘴上,天子启却不忘轻声询问道:“如果母后实在担心,要不,儿臣给大将军、太尉,再传去一道诏书?”
“就说,一定要竭力支援梁王,支援睢阳?”
却见窦太后闻言,只面色哀沉的摇了摇头,摸索着拄起鸠杖,从御榻上起身。
一边朝后殿的方向走去,一边说道:“不用了······”
闻言,天子启心下又是一喜;
却又闻身后,传来窦太后一声意味深长的呢喃。
“还是我亲自来吧······”
“皇帝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我怕大将军、太尉听不懂······”
“我传去的诏谕,太尉、大将军,当是不会多加揣摩·········”
似是呢喃,又似是警告,还隐约带有些许不信任的话语声,只引得天子启面色一僵!
与殿内的申屠嘉、晁错分别一对视,君臣三人只不约而同的摇头一笑;
又在天子启的引领下,向窦太后离去的方向齐齐一拜。
“恭送太后······”
“恭送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