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要推举何人?”
“太子少傅——召伯虎。”
“子穆?”姬燮一脸惊疑:“这怎么可以?他才刚二十岁,太年轻无威望,又从未领兵出征过。战为国家生死存亡之道,岂能儿戏?”
“敢问大王,此次南征是否要灭楚?”番己问。
姬燮苦笑道:“王室已力衰,如今是楚攻我守,能保住铜绿山这王朝命脉就算不错了,何谈灭楚?”
“既如此,用召子穆出征足矣。此战王师不过是点缀与鼓舞诸国士气,真正的主力还是江汉诸国自己的兵力。他们多年来与楚周旋,彼此熟悉,又擅水战,非中原步卒可比。召子穆只需在诸国间穿针引线,选出带头之人,不是申侯便是随侯罢了。他乃能言善辩之士,正适合这个角色,换了虢公反而会坏事。
再说,正因为召子穆年轻,即便败了,不过是损耗了江汉诸国的兵力,与大王和周室的名声则丝毫无损。何况依臣妾看,此战只要各国能同心协力,不被楚各个击破,其实胜算极大。铜绿山必定安然无恙,大王可高枕无忧!”
这是四两拨千斤啊!姬燮紧锁的眉头绽开了,他拉起番己,在忽明忽暗的烛火光影中,觉得自己的妻子眉目如画,不觉蓦然心动。
“王后,”他揽着番己的纤腰:“这段日子冷落你了,孤王其实一直没忘记从前宫外有你相伴的日子------”
“大王,少傅的事你还未答应呢!”番己轻声问道。
“王后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孤什么都听你的。”姬燮在她耳畔轻声呢喃道。
月色如水,窗外薄雾弥漫,身边的男人鼾声响起,番己却依旧难以入眠。姬燮的脸庞棱角分明,尤其是高挺的鼻梁,在或明或暗的月光照射下更显立体。可番己却不想看,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男人永远搞不懂,女人其实是记仇的。从当年姬胡出生的那天起,她番己的心便死了,具体的说,是深爱丈夫的那个番己便死了。如今的她,是为了儿子而活,为了母国筹谋,甚至会为了那个孤竹般清瘦的身影而心牵,独独没有他姬燮的位置------
王宫大殿外,周公姬定一步步走下台阶,步伐略有些踉跄。身边有同僚走过想搀他一把,都被他摆手拒绝了。不知道是如何走出宫门的,外头的马车早已等在那里。
周公定登车,仰望头顶的天空,阳光灿烂,却不知为何却觉得刺眼,心里的那根刺更是在隐隐渗出毒液。他可是世代袭爵的周公啊!天子家臣,王室首辅,何其显赫!可如今为何却沦落至此?难道就因为他曾是先孝王之心腹吗?
同为姬姓宗亲,虢公长父不过是个太子傅,正卿都不是,却领受了镇守西北边陲,抵御猃狁与戎狄的护国重任。那个召公一直病病歪歪,连朝都没上,周王依旧将督办粮饷的重任将给了他。更可气的是他的儿子召伯虎,一个连胡须都没长出来的小子,竟然代表天子南征荆楚,镇抚江汉?
周王的心中还有他周公姬定的位置吗?如此下去,他姬定如何自立于朝堂?他会被虢公,召伯虎------还有不知道什么旮旯里冒出来的人排挤出王室的核心权力圈,成为一个无足轻重的闲散宗亲。不!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必须抗争!
姬定回望王宫明晃晃的殿顶,双目寒光毕露。
约摸十日后,召子穆持天子符节出使江汉。周夷王赐予他宝剑,代天子行便宜之权;赐予白旄,诸侯见之如见王;拨王宫禁卫中拨五十辆兵车护送至函谷关,在那里,成周八师拨调三师已等候于此。召伯虎再带这部分兵马南向前往江汉。无论是关内的五十辆兵车,还是成周三师,其主要任务怕不是与楚国作战,毕竟这点人马如汤泼雪,主要任务是护卫钦差召伯虎的安全。
召公奉周王命来送长子出使,此外作为学生,太子姬胡也来为老师送行了。
父子二人饮尽一觞壮行酒,召公大约呛着了,不住地咳嗽。召伯虎十分担忧:“父亲,您身体一直不太好,虎为之忧心牵挂。请父子一定善加保重啊!”
“你还有几个弟弟在府呢,根本不必为我忧心。王事要紧!”召公瞧见儿子依旧一身长袍广袖的大夫装,忍不住叮嘱道:“楚为虎狼之国,毫无信义,你此去定要当心。那铠甲与头盔都要戴好!”
“父亲放心,一出函谷,虎便会披甲戴胄,时刻当心!”
“那便好,那便好!”又是一阵咳嗽。
召伯虎还待说什么,忽听一声清脆的童声:“少傅!”
朝夕相处,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谁。召伯虎转身深作一揖:“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