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贞本在信笺中对素生已作简短交待:孤苦无亲,身世清白。
关于常之行特意打听的素生是什么星宿,贞本也只是回答:素生是最为普通的星宿,没什么特别的命格。
至少就他这几年的观察,有素生陪在他身边很快乐,所以这孩子不是什么灾星,贞本有信心素生不会带给常家灾祸。
在马车上沐荷见素生身形瘦小,面显饥黄,甚是悲怜,三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腕惊觉这孩子脉象甚微,几欲不通。
这么小的年纪却显老人苟延残喘的游丝脉,她很是担忧,便与在前驭马驱车的相公商榷日后等素生年纪再大一点定要想法子为他打通经络。
沐荷精通医理,认为素生面黄如蜡皆是因这天生堵滞的游丝脉所致,暗自沉思医书上所载挽生针法倒可一试,却又想起前车之鉴,担心素生在寺中未练过基础武法,不得运气之理,若莽撞施针,怕是沉脉乍通,血气逆行,只得把想法暂时搁置。
当初她带着年幼的青芽乘船回皇都,在江上漂泊了十日,青芽受尽寒气咳嗽不止,伤了底子。
回到皇都寻了好些有名的郎中都不见起效,她就凭着父亲留给她的那本古医书的记载,闲暇时就去城郊的山上按图索骥,总算找齐药方子所绘的稀奇草药,另拜托常之行在凤凰山的老友捕了一只幼小的火麒麟。
按照古方记载,她将一部分草药掺了迷药煮熟后给火麒麟喂服,待它昏睡便在麒麟的耳朵旁割了个小口放出一小碗红艳艳的血。
后来看到火麒麟伤口可以极速愈合,又听常之行说火麒麟血量极多,且没有疼痛感,沐荷的愧疚感才减轻了些。
又这样取了几次血后,把火麒麟放回凤凰山中后,沐荷把储存的血每次取三滴拌药喂服青芽,取两滴放在洗澡水中给青芽泡澡。
日日如此,至满一年,青芽果然丢掉了咳疾,而且比之常人有胜的是他严冬腊月里从不怕冷,在这冬风凛冽的北方沐荷都不甚适应,三岁的青芽却从不需准备棉衣。
因这古方难寻又繁琐,火麒麟一事也不宜让更多人知道,沐荷就没再给青芽药疗,转而针灸,奈何忽略了青芽年纪小不会控制气脉,她这一扎闯了祸。
当时青芽突然昏厥,吓得沐荷慌了神,常之行去最近的街角找了老郎中赶到,结果掐了人中就醒来了,老头儿说孩子并无大碍,但是提醒沐荷,青芽昏厥是因未学武艺,不通运气之道。
因此,等到青芽十岁,夫妻俩就把他送去孤山敬禅寺,拜于贞本,练习少林武艺。
回城途中,路经野郊树林,枝叶茂密遮天蔽日。
才听得丛中簌簌作响,就跳出几个肩扛扣环大刀的赤膊汉子拦住他们的去路。
他们奸恶地狂笑几声,挥舞着大刀让车上的人将钱财细软交出,见常之行坐之不动,怒上心头,几人使着眼色手攥紧大刀,欲动杀心。
常之行面不改色,冷眼瞧着这些曾是出家之人的还俗僧,头发还未蓄起就已落草为寇,做起这谋财害命的勾当。
等着他们突然登地跃起,闪着寒光的刀刃向头顶劈来,常之行剑未出鞘,坐姿旋起,未及落地就用剑柄毙了四人命门。
未有惨叫声,只有贼人尸体落地之声。
沐荷安心在车内等着她相公将贼人打晕。
刚嫁过来时她只当常之行练武是为作为押货时作防身之用,相处多年才发现他耽爱此道。
她深知常之行多年来雪尘剑法已炉火纯青,若是有机会与那武林盟主比试一番也未必会输。
常之行挥鞭驶出树林,他鲜少杀人,上一次还是年少时为报父母之仇,后来虽一日不曾荒废武艺,但却不再取人性命,怕的是舔血太多会让自己远离练武初心,变得麻木不仁。
遇到今日这种事本可只给他们个教训,可他们已有杀念,若是这次心软放了他们,就意味着日后在这野郊树林会有无辜之人丧命。
只是,他万不敢告予沐荷真相。
虽然在树林有所扰搁,但一路上素生仍酣睡如婴儿,常夫人纤纤十指护着他的头直到府中,到常家小巷里,常之行揭帘见此温馨场面甚是欣慰,有贤妻如此,夫复何求。
常之行在书房翻算上月账本时,小奴带着夫人的求助来禀告,说素生一醒来就在身上和包袱里翻来翻去,问之不得。常之行放下算盘,命人把青芽叫来,希望他们因为在敬禅寺一起待过而熟络一点儿,方便问话。
青芽很为难:“爹,虽然当年我跟素生同门修禅,但他向来是寡言少语,我真不能保证可以得到他的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