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生看到书案上并排摆放的蝴蝶翅膀,看到镶在墙上的鹿角,看到闲士脚下踩着的虎皮,不由自主地向青芽靠近。
青芽在这待了一年,也从没见过这种场景,一时有些失语。
青芽喜欢这些生灵,他以为闲士比他更喜欢,可是现在,他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来,他觉得这虐杀的罪行是跟闲士一起犯下的。
闲士看着自己的爱徒虎愣着,只当他是被这么多种类的鸟给吸引了,便想考一下他都识得哪些,问了两遍也不见青芽有所回应。
素生拉了拉青芽的衣角,让他回过神来。
却见青芽突然大步上前,伸手将挂着的那笼金丝雀取下,拉起素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里,两人都不说话。
沐荷一片忧心,看着被提回来的金丝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晚上叫二人吃饭,他们也照常进食,就只是闭口不言。
沐荷倒不担心他们在学馆受了欺负,因为闲士品行端正,答应过会多加照顾,而且那里的学子也都是青芽的大哥哥,
也都是认识的,谁会欺负两个小毛孩子。
第二天一早,沐荷连拉带拽地牵上他俩,去找闲士了解情况。
闲士让人备了茶,与沐荷说话。
他们两个就偷偷溜到昨日那件屋子里,将所有的鸟笼打开,将所有的窗户打开。
两人又急又喜,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这些五颜六色的小鸟扑腾开许久未用的翅膀,在屋里跌跌撞撞,最终一股脑从窗户里飞上了青天。
这些小影子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天空,素生和青芽松了一口气,觉得做了无比正义的事情。
沐荷跟着闲士前来寻找他俩,看到这满屋空空如也的鸟笼,闲士竟一急晕倒在地。
沐荷赶紧上前掐闲士人中,让他慢慢苏醒过来。
闲士眼神呆滞,盯着空笼子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木木地从地上爬起来,倚在门框上一动不动。
沐荷知道这俩儿子闯了祸了,这闲士温文尔雅,几次考举落败后变得性格孤僻,就喜欢跟动物打交道。
这些小鸟陪了他很长的时光,治愈了他的失落,让他重新发现了自己的所爱所好。
素生跟青芽却只道这闲士罪有应得,拍拍屁股起来就拉着沐荷要回家。
沐荷生气地甩开青芽的手,怒喝道:“跟先生道歉!”
青芽自是不依的,他不解地看着沐荷,从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素生也有些害怕,平日温柔地沐荷怎么会这么严厉地呵斥他们,而且他们没有做错啊。
“娘亲,我们让那些鸟重获自由不对吗?要是哪天先生把它们做成装饰订在墙上,把它们的翅膀切下来摆在书案上,那不就晚了!”
“你们走吧。”闲士的声音很低沉,很无助,他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向前踱着,好像漫无目的,好像有所逃离。
沐荷知道青芽误会了闲士,那些蝴蝶翅膀是闲士在花园捡的死去的蝴蝶的,那些鹿角虎皮也都是假的,闲士没有什么大的追求,就是想每天看到鸟,听到鸟鸣。
他不会伤害它们,也许他是自私的,可是既然别人在卖这些鸟,他买回来照顾又是什么大罪吗?
沐荷耐心地跟青芽解释,她不奢求这孩子能支持闲士,只是希望他能去真诚地道个歉,不要误会了闲士的人品。
她知道这俩孩子对闲士的伤害太深了,像沐荷这样的母亲,如果她当初不了解闲士的为人,又怎会放心地把青芽交给他。
青芽快步追了出去,果然,先生没有走出多远。
“我为我对您的误会道歉,可是我不觉得放走那些鸟是错的,我……”青芽不敢再说下去,他看到先生满脸都是泪,他渐渐体会到先生对那些鸟的感情,就好像娘亲一样,千方百计把自己留在身边。
“我以为自己没了自由,我以为那些鸟没了自由,我错了……”
青芽扶起先生,却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怕再看到先生的伤心和绝望。
闲士没想过怪一个孩子什么,也许是自己太执拗,他拍了拍青芽的肩膀,希望他也不要太自责,只是现在他却开不开口,他需要时间整理下心情,而现在,一个字也不想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