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得海也把眼珠子瞪了起来:“废话!要不然,你说自己没杀人就没杀人啊?我们要证据。”
梁布泉依旧抱着个膀子,老神在在地盯着金得海的眼睛:“你的意思是,你们说我杀人了,我就一定杀人了呗?”
“这么多人都看见你动手了,还在这狡辩……”
金得海显出一脸愤恨的模样,“我没你们爷俩那么多墨水,也没你们那么能胡搅蛮缠。我只相信弟兄们说的话,什么官府衙门的,和老子没关系!看清楚你现在在哪,这他娘的是绺子!绺子里头,是道义公理说了算!”
梁布泉早就在心里头开骂了:我去你奶奶个孙子的公理,这种没事就愿意扣帽子的家伙,不管啥时候碰上了,都让人忍不住上去扇他两个嘴巴。
可是心里想的,不能说出来。绺子里头不是没有愿意替他撑腰的,只不过现在主动权是握在金得海的手里头,张老五就是想要替他说话,也得有个机会啊。
“公理!金爷说的这话在理。”
梁布泉仍是一脸怪笑,看了看杜老四和张老五,又把眼神定定地落在金得海身上:“所以您也别给我扣帽子,我也不在这跟您矫情。您说了这一溜十三遭,就是想找个理由杀我,对不对?”
金得海脸色一青:“什么话!咱俩无冤无仇的,我为啥要杀你!”
“因为我承认杀了你的崽子?因为我进绺子之前没拜过你的山门?因为……”
梁布泉的笑意更深,“因为你想要造反,我反倒成了你的阻碍,所以你要除我而后快!”
杜老四本就因为手下死了而恼火呢,这会又听说金得海要造反,眼眶子也红了:“姓金的,你他娘的要造反?”
“别听他瞎说,他……他这是空口诽谤!”
金得海没想到梁布泉会把这些事摆在台面上,急得老脸一阵青一阵白,掏出腰上的盒子炮,指着梁布泉骂道,“你他娘的胡说八道,毁我声誉!你有什么证据说我造反,我他娘的为了绺子起早贪黑,任劳任怨……说我造反?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老子现在就崩了你!”
“所以有枪才是爷嘛!”
梁布泉耸了耸肩,“我没证据,我是瞎说的,你激动个什么劲?你们说我杀了四哥的六个崽子,你们的证据呢?靠你手里的枪当证据?所以也别说什么公里道义了,你们是亲兄弟,老子是他娘的外人!还是干脆把我弄死,好万事大吉、一了百了!”
他故意把“万事大吉”这四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有意要在嘴皮子上,杀杀金得海的威风。金得海气的是胸膛起伏,作势就要开枪,可是碍于杜老四在这,如若当真在这动了手,后面的罗乱他又收拾不过来。
偏巧在这时候,张老五就给了他一个台阶。
“小梁兄弟这说的是什么话,来了咱们绺子,认了咱们的山门,那就是咱们的兄弟。”
张老五抬手搭在金得海的腕子上,拿眼神示意他把枪放下,又看着梁布泉柔声道,“如果大眼皮子张罗着造反,影响咱绺子的内部团结,在这拉帮结派扯犊子,不单你不能放过他,我们这几个主事的四梁八柱,也不能放过他!”
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张老五故意拔高了音量,这话是说给金得海听的。
金得海倒是受用,一个劲地在后头点头:“是,谁要是敢在绺子里拉帮结伙,破坏内部团结,我姓金的第一个插了他!”
“但是杜老四的手下究竟是咋死的,死在谁的手里,这个也不好说……”
张老五看了看倒在坑里的七具尸体,“刚才我也问过底下的人了,老四的六个手下,是你给验得尸?”
梁布泉抱着膀子点了点头。
“我听说……这六具尸体的舌头都没了,还像是让人用小刀给割下来的?”
梁布泉又点了点头。
“咱暂且把这六个崽子的死,归结为刀伤……你和大先生的手里,偏巧就有一把好刀。”
梁布泉不知道张老五在心里打什么算盘,心里头已经是凉了半截,可仍是梗着个脖子,接着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小梁兄弟和我们在一起,不单我们能证明,大当家的也能证明。”
张老五对着众人高声道,“但是今天一大早上,咱们分开了以后,你们去哪了……我们可就不好说了。”
金得海赶紧在旁边插科打诨:“所以他们有没有可能……是今天早上对这帮兄弟动的手?”
杜老四也瞪着牛眼,对着梁布泉吼道:“咋的兄弟?你四哥我是咋得罪过你吗?你今天早上过来杀了我的崽子?”
“我去你奶奶个孙子!”
梁布泉咬牙切齿地白了杜老四一眼,“我他娘的刚和你们喝完酒,就要马不停蹄地过来杀人?杀完了人老子还得再跑回绺子里头吃口饭,然后再跑回来和你们演这一出?是老子的脑袋让门挤了,还是你让门给挤了?”
“所以说……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六个崽子是你杀的。没调查充分就和你动手,这显然不合规矩。”
张老五又瞥了一眼金得海,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接着道,“但是你也没有证据证明,那六个人不是你杀的,对不?”
“对!”
梁布泉咬牙切齿道,“谁怀疑老子,谁就拿出证据来!你们要是想杀了我,那就直说,别什么脏东西都往老子的身上泼!”
“让碃口停工,那是不可能了,咱们绺子一门心思地采矿挖金,好容易找到了矿眼,不能就这么断了。”
张老五深深地王者梁布泉的眼睛,从眼神里,能看出他的请求,“所以麻烦梁兄弟和赵大先生,今天晚上帮我们看一趟矿。如果陪着你们的崽子没事,或者你们和那群崽子都死在这了……咱就能证明你是清白的。”
其实这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如果张老五一味不分青红皂白地给梁布泉撑腰,难免会引起绺子里其他人的不满,还有金得海的猜忌;更何况,这里头但凡长着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先前死掉的那六个崽子,肯定是碰上了什么矿上的邪物。
他们土匪胡子,对付活人有一套,对付这种山精鬼怪,跟个一两岁的娃娃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把梁布泉他们留在矿上守夜,实际上也是为了更深入地调查那六个人的死因。
杜老四扯着嗓门接过了话茬:“我也留下!我不相信我大兄弟能对咱绺子下黑手,我今天晚上和他们一起守夜,正好也能当个照应!”
梁布泉把嘴角一挑:“我留下没问题,让四哥留下也没问题,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你现在是他娘的嫌犯,嫌犯没资格提要求!”
自从梁布泉捅破了金得海心里头的窗户纸,这叛徒对他的恨意就更深了,“五爷这是考验你呢,给你个台阶下,你就赶紧顺杆爬得了!不识好歹!”
“可别介!您可千万别!不是我做的事,我要什么台阶?”
梁布泉抱着膀子哼哼唧唧,说话的动静是拿腔拿调的,不知道是在故意气谁,“您不是怀疑我是凶手吗?那您也得留下来啊!都知道四哥和我是亲兄弟那么亲的关系,万一他和我串供咋办啊?”
“啥玩意?你让我留下?”
金得海把眼珠子一瞪,“把我留下干啥?把我留下,趁着月黑风高的,你好对我下手?”
“如果您明天死了,那不恰好证明我就是凶手了吗!”
梁布泉朝着金得海使了个眼色,“您在绺子里头出了名的仁义,替弟兄们讨回公理,那不是你应该做的吗?咋的,你就光玩嘴皮子,不敢做点真格的啊……那行吧,那你今天晚上,就老婆孩子热炕头吧,到了明天可别又秃露反帐(方言:反悔)地说我们联合起来串供啊!”
“我*日*你奶奶个孙子!”
金得海看着四下期待的目光,气的是牙根子直痒痒,但是梁布泉的“盛情邀请”,他又偏偏没办法回绝。
“行!今天晚上,老子陪你们守一次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