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虽然答应陈逢跟随在他们的队伍中,但依然不待见。
他满身是伤,又走了大半日,早已精疲力尽。
只有那位讲理的姑娘愿意接纳他,在其母亲的帮助下,寻了几株草药嚼烂敷在各处伤口,又请求队伍中唯一的郎中,恳求半晌,对方终于答应帮陈逢接骨。
少女名叫沈如绡,其母姓刘。
夜幕降临后,饱受饥饿折磨的众人终于在上天的眷顾下寻得一片狗尾草和存活下来的榆树,刘氏便以草籽和树皮煮成粥递到陈逢面前。
他本就只是清晨时吃了些早点,又负伤行走大半天,早已是头晕目眩。
可是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没有吃过这种东西,甚至见都没有见过。
“大人,真的没有别的可以吃的了,”
自从沈如绡和她娘谈过一番话后,态度神奇的好了不少,“您这身体再不吃点东西下去,今晚都撑不过去,”
犹豫片刻,陈逢再一次接受现实。
刘氏见他接过,转身离开。
陈逢尝试着,像是吃毒药般。
意外的,竟有些微甜。
“大人从未如此落魄过吧?”
一道轻盈若星光洒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陈逢手脚微慌,旋即惭愧的低下头,从此前灾民们寻得这些食物时的欢喜,便知道这样的食物对于灾民来说是多么大的幸运。
“一个月前,我们家里就没粮了,”
沈如绡端着粥在他旁边坐下,苦涩道:“然而这已经是十天来我们吃过最好的。”
陈逢看向少女泛白的嘴唇以及微陷的脸颊,才知她的声音并不是轻盈若星光,而是憔悴的没有多少力气。
“广阳府上下官员都知道清溪受灾严重,但我们之中,没有谁能想象到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听见陈逢说的是我们而非他们,沈如绡颇感意外,“其实本来没有这么严重。”
“所以为什么?”
“大人可想知晓,为何大家会在得知您的官身之后,都将大人视如仇雠?”
陈逢注视着面前少女,对方从村民手中救下自己到现在,不论怎么看,其言谈举止都不像是普通的农家女子,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她是在自己报出官身后才走出来的。
那么,对方出手真的只是仅仅因为善良吗?
在灾难面前,最没用的就是善良。
陈逢微笑道:“我在广阳府的时候,听说清溪衙门在百姓间颇有美名,李知县开荒地,治县学,平流寇,官声极好,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听见这话,沈如绡唇角含笑,阴阳怪气道:“别说在广阳,就是在京师,皇帝陛下或许也会这么以为。”
陈逢倒是没有从里面听到多少怨气,问道:“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沈如绡埋头喝粥,片刻后道:“一个多月前,县尊大人以灾情为重,命官差收缴各家粮食,统一分配。”
闻言,陈逢看向少女,埋头喝粥的样子就像只小猫,让人很想去摸摸她的脑袋,“既然你们还在这里,就说明我们这位县尊并没有命人组织你们进城。”
沈如绡自然不知道陈逢的想法,说道:“几天后,官差确实上门了。”
“哦?”
“但不是带我们进县城,而是再一次收缴钱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