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何太后还天真的觉得她在跟皇帝角力的时候,有人先坐不住了。
此人便是从事中郎王允。
他以从事中郎的职责为由,进了长乐宫,面见了何太后。
这是何太后被幽居长乐宫之后,觐见的第一个外臣。
看到王允,何太后也稍显意外。
原本在她的心中,即便是想请她再度主持朝政,来的人也应该是三公。
而不是区区从事中郎。
但想想王允曾经的事迹,以及他在朝堂之上的口碑,何太后又觉得,如果朝堂公卿们想要派个人试探一下她这个太后的口风,王允无疑是一个最佳的人选。
若不是因为得罪了张让,王允的仕途绝对会是一帆风顺的。
他被下狱时,三公可是两度联袂上疏,请求皇帝宽宥。
这是极其少见的,也足以证明王允此人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
“王卿因何事而来?”
何太后隐于珠帘之后,旁边站着拄着拐杖,一只袖子空荡荡的张让。
“太后容禀,臣心中有些疑惑,想请教太后。”时年已五十二岁的王允伏于殿上,姿态却一如他年轻时候般意气风发,不卑不亢。
看着王允那张脸,再想想自己此刻的悲惨模样,张让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
“何事?”何太后不疾不徐的问道。
“太后,并州牧董卓并不见任何谋逆之心,太后为何要杀他?”王允问道。
“杀他的是皇帝,与我何关!”何太后冷笑了一声,“怎么?王中郎这是为董卓来打抱不平来了?人都已经死了,你在此地哭冤又有何用?”
“臣不敢,臣只是心中有疑惑,始终难解,故而贸然斗胆前来一问。”王允像是讲故事一般,语气很是平静的说道,“受大将军征召而来的各地兵马不少,朝廷却唯独定了董卓谋逆之罪,恐怕不只是臣心中想不明白。”
“朝堂之上其他的公卿大夫们,应当也想不明白。”
“此事,你当去问陛下,而不是来此地来问我!”何太后冷声道。
王允的语气,让她瞬间便想起了最近所遭遇的种种事情。
也让她一下子就觉得王允这是在刻意的侮辱他。
何太后并不觉得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满朝公卿还不知道她已经被皇帝幽禁。
王允苦笑道,“臣来觐见太后,也正有说说此事之意。”
“陛下年幼,少不更事,太后与太傅当加以规劝。”
“朝堂之上,陛下才坐了短短数天,如今便已住进了西园,亲自盯着重修裸游苑,而不理政事了。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如此肆意妄为,这不利社稷啊太后。”
何太后眉头有些欢快的向上一掀,“陛下当真如此?”
“看来太后也并不知此事,陛下这数日之间已征召了数千壮勇,正在全力重修西园,这非明君之兆,臣请太后为国事三思,好生规劝陛下。”王允拜在地,沉声说道。
只可惜,他的这些话何太后压根一个字都没有听见耳中。
她现在满脑子全是皇帝不理政事,直接住进西园了。
这件事于何太后而言,就像是大海上的航船,忽然间看见了明亮的灯塔。
让她心中雀跃,心潮一浪接着一浪,瞬间就联想到了很多的事。
“朕知道了。”何太后扭了扭腰,好让自己坐的更端正,看起来更加的庄严。
自称也在瞬间变成了——朕。
见王允还伏在殿上不走,何太后又问道:“王中朗可还有其他事?”
“臣以为朝廷对西凉兵赶尽杀绝的处置,有些不妥。”王允说道。
“不管董卓是真谋逆,还是被冤枉的,但如今首恶董卓已除,朝廷应该宽待那些英勇善战的将士,而不是斩尽杀绝。他们只是听令行事,闻令而动,罪不在他们。谋逆,也并非是他们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