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晨一大早就起床了。
岘山书院住校的不多,房子又大又空旷,基本上就是一个人住。
而且在这里面也没有人迁就和照顾他,听说新来了一个九岁幼童,学生们都是以好奇的目光,没有人愿意过来接触。
毕竟在这里读书的最少都是十几岁甚至二三十岁的学生,跟一个孩童在一起,也怕被人以为幼稚。
沈晨倒也没有在意,起床之后简单的洗漱,他就先去找到了书院的院长宋忠。
由于是夏天到来,这段时间宋忠就一直在忙活晒书的事情。
之前他与綦毋闿一起研究五经,为《诗》、《书》、《礼》、《易》、《春秋》五篇儒家经典做注释,撰写《五经章句》。
所以前段时间他都没什么空闲授书,到夏天之后,他就必须把书拿出去晒,反倒是比平常多了几分空闲。
昨天他就叮嘱沈晨,让他第二天就直接过去找他就行。
来到中厅,正好看到宋忠和王粲在翻箱倒柜,把新的一摞摞都快起了灰尘的竹简从箱子里倒腾出来。
王粲打开一只大箱子,灰尘簌地一下涌上来,挥挥手将灰尘驱散开后,从里面取了一卷书出来,还没拿到外面,系着书的绳子反倒是先断了,竹片哗啦啦地往下掉。
“仲子先生,你有几年没打开过这个箱子了。”王粲一边捡竹片,一边说道:“这篇《骊驹》好像被老鼠啃过,都坏了几片。”
宋忠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年少时游学,在各家中抄写了大量文章,因为抄得太多,竹简也多,可能有几万卷吧,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拿出来晒,最近也是看日头好,才搬出来。”
沈晨凑过去恭敬行礼道:“二位先生。”
“沈晨啊,你来得正好。”
王粲见到他,眼睛一亮,说道:“你把这些竹简捆好,这点小事应该能做吧。”
沈晨心道你们这是在用童工,但汉代可没有什么童工不童工的,寻常人家八九岁就得跟着父母下地干活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能做。”
“去后院取些绳子来。”
“是。”
“记得要细绳。”
“知道了。”
沈晨就又回到后院,找书院的奴仆要了一些绳子回来。
等他来的时候,宋忠和王粲已经把箱子倒腾出来。
作为当时大儒,宋忠早年游历四方的时候,誊抄了大量各家典籍。
说起来有些心疼,他抄了那么多书,林林总总加起来可能有那么上百万字,竹简都有好几万卷。
在当时这些东西就是极为宝贵的财富。
可放在后世,一个电脑文件夹就能把这些东西全部装下还很富裕。
那么多典籍后世无数人不屑一顾,甚至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这未尝不是一种可悲。
但也正是前人无数前仆后继,用无数载岁月孜孜不倦地写下那么多书籍,才有了华夏文明数千年的璀璨历史。
电脑文件夹装的东西再多,又如何能够比得上这些书籍所能够承载的重量和意义呢?
沈晨走过去,王粲就指挥他让他先把箱子里散落的竹片清理出来。
宋忠则用麻巾沾水,擦拭着一卷卷竹简。
三个人忙活了一上午,宋忠负责清洗,王粲负责摆书,沈晨负责把王粲整理出来的竹片按照他布置的顺序重新串在一起。
花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搞了一箱子,而令人绝望的是,宋忠和其他大儒名士,再加上刘表送来的书籍还有数十箱,各类儒家典籍以及其它家的书籍不胜其数。
好在宋忠和王粲也没那么丧心病狂地这么使唤一个孩子,忙活了一个小时就安排了早饭,又趁着闲暇功夫,宋忠亲自给他教书授课。
两个人面对面地跪坐在席上,院子里有一颗大树,阳光虽然炙热,可大树下颇为阴凉,再加上岘山北面和东面临近汉江,南面是江汉平原,西面是秦岭余脉,山风徐徐而来,十分凉爽。
“今日教你小篆。”
宋忠取出一卷书,对沈晨说道:“这是《史籀篇》,乃周宣王太史作,全篇二千余字,你可曾听说过?”
沈晨挠挠头道:“这书我三岁时就会背了。”
后世这本书已经失传了,不过汉代的时候这本书是与《仓颉篇》齐名的儿童识字书,地位跟后来的《千字文》《三字经》一样。
宋忠听到他会背,顿时来了兴趣,抚须道:“那你背两句听听。”
沈晨就背了几句。
宗族带的典籍都是字数特别少的书,这些儿童识字书自然也都带了,他启蒙的时候,就是由外公亲自教导。
后来外公病逝,将他推荐给了堂兄邓茂,邓茂十分惊奇宗族有四岁儿童能够认识这么多字,于是把家中其它典籍拿出来教授他,等到六岁的时候,邓茂邓洪这些长辈都已经没办法教他了。
听到沈晨真的会背,宋忠很也惊讶,又问道:“《仓颉篇》可会背?”
“也会。”
沈晨答道,说着又背了几句《仓颉篇》。
一旁的王粲赞赏道:“不错啊,才九岁就认识那么多字,看来教你大小篆也更容易。”
因为他认识隶书的《史籀篇》,所以即便不会小篆,但他却知道那是个什么字,即便是宋忠不教他,他一样能自己琢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