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郎观测天象,保章正测定吉凶,紫薇星动乃是大凶之兆,老夫和灵台郎于数日前就报于监正,可朝中并无半点动静,那时我就知道,此事被监正压了下来,这等天象,乃国朝鲜有之事,监正必然知晓其中利害,可他依旧这么做了,你觉得他安敢如此?”
“莫非是有人指使?”
这其中的隐秘,薛瑞早已知晓,不过为了配合胡中,他还是故作惊讶。
“你觉得是何人指使?”
胡中有心考教,再次追问。
“隐匿天象,乃是欺君大罪,一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此等干系,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压下来的,莫非是……陛下?”
此事稍有头脑的人都能想到,不过由薛瑞这个不成器的纨绔答出来,还是让胡中比较满意的,看来弟子口中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也并非一无是处。
“不错,陛下被王振蛊惑,出征之意坚决,而这紫薇星动的天象,就会成为朝臣们反对的理由,届时,我这个五官保章正就会处于风口浪尖,你觉得是帮文官们作证,还是隐匿天象站在天子这边?”
“自然是两不相帮最好,得罪文官成为众矢之的,得罪天子就要下狱,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哲保身才是最佳选择。”
虽说子不言父过,但薛瑞始终认为,这等敏感的国家大事,不是一般人能掺和的。
如果老爹不参与此事,在钦天监端好铁饭碗,薛家虽不至于大富大贵,却也能让混个衣食无忧,这对没什么大志向的薛瑞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
“呵呵。”
胡中轻笑一声:“要是我那幺儿还在世,你知道老夫会怎么做吗?”
“难道师公不会置身事外?”
薛瑞有些意外。
胡中在监中办差数十年无一差错,除了艺业精通外,他敏锐的政治嗅觉也功不可没,遇到这等敏感之事,明哲保身才应该是他的行事做派。
“若是你那世叔还在世,老夫定然会和朝臣们一起上书,揭露胡德清隐匿天象之事,劝谏陛下熄了亲征的念头,仅此一次,老夫就能在百官奏章中提名,就能在邸报中名传天下,青史留名,不在话下。”
胡中抚须道。
“万一触怒了天子,降下雷霆,师公不怕被责罚吗?”
薛瑞不解的问道。
胡中也只是个正八品芝麻官,跟文官们一同上谏,怕是螳臂当车之举,一不小心就是罢官夺职的下场。
“食朝廷俸禄,为朝廷分忧,保章正观天象,测吉凶,这本就是老夫的职责所在,犯言直谏,最多也就是夺职罚俸,不痛不痒,可我老了,你那兄长尚未成家,你妹妹也还没出嫁,老夫只想再平平安安护他们一程,不想招惹是非,所以才托病告假的,懂了吗?”
胡中说这些话的时候,略显落寞。
“懂了。”
薛瑞倒是有些理解胡中了。
为官一世,谁不想青史留名呢?
要是换做朝中那帮言官,怕是宁死也要把此事捅出去,闹得越大越好。
可惜胡家多灾多难,现实并不允许胡中这么做。
胡中生有三子一女,老大老二接连早逝,女儿出嫁没多久也死于难产,只有幼子胡维长大成年。
胡维好学上进,入监后苦学艺业,是极为难得的历算人才,入监仅七年就在考核中拔得头筹,最终补缺五官司历,成了监中最年轻的官员。
不过,那时胡中已是五官保章正,父子二人同监为官,难免会让其他候补的天文生心生嫉妒,传出一些“暗箱操作”的风言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