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徐天元讲完关于一梦通天的理论,胡小蝶也做完了准备。她将两张桌子拼凑在一起,让徐天元躺在上面:“来,躺好。”
徐天元躺在了桌子上。胡小蝶搬来把凳子,坐在了徐天元的头顶后方。双手左右五指摁在徐天元的脑袋两侧,然后说:“放轻松,闭上眼,什么也不要想,相信我。就像在安眠,不要去思考……”
她的声音渐渐柔和,其中夹带着一些催眠的旋律,这种音律科学上就能让人放松,并从心底对说话之人产生亲切感,经常被用在心理治疗上。
我在一旁看着,其实也有些好奇她会怎么做。一梦通天,目前看来,很像是一种催眠。而听着她那梦幻柔弱的话,我的眼皮也有点打架,忍不住开始打哈欠。
胡小蝶瞥了我一眼,然后右手抬起,压在了徐天元的额头。徐天元没有半点反应,似乎是已经睡着了,而她又轻轻呼出一股青色的气,一部分进入了徐天元的鼻腔。
另一部分则被我吸进了鼻子里,这一吸,我的脑袋就更晕了,就好像十几天没睡了似的,使劲揉了揉眼睛,也没能抵住那席卷而来的沉沉睡意。
迷迷糊糊,还能听到胡小蝶梦幻般的声音:“睡去,睡去,一梦千载忆前生,空花消得万古愁。我会随你入梦中,寻那前尘今生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变得飘忽不定。
而我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一幅渐渐清晰起来的画面,那感觉就像看电影似的。逐渐的,我看到了狐仙形态的胡小蝶正领着有些呆滞的徐天元从远处走来。
胡小蝶一身青衫,一步一婀娜,三条狐尾垂在身后,一只手正牵着徐天元,领着他向前。而此刻的徐天元就像在梦游似的,没有半点神智,只由他带着走。
而渐渐的,周围的景色变得清晰了起来。
有山,有水,有农舍,有石台。
我看到那石台被胡小蝶伸手一抚,石台的面变得如镜子一般明亮透彻。胡小蝶又向徐天元一点指说:“去照吧,照出你的前世,寻得你的因果。”
徐天元听话地上前,就在那石台镜前一照。周围顿时变了,我看到山水变迁。我分辨出那是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有一个年轻的徐天元从他的故乡被征入伍,他穿的像是士兵的衣服,他要去打仗了。
在部队出发前,他带着拿到的两块大洋,去看了一个病怏怏的女孩。那女孩病了,需要吃药,他将自己拿命换来的两块大洋都给了女孩,嘱咐她吃药,嘱咐她看大夫。
他向女孩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回来娶她。
可是五个月后徐天元入伍的那个军阀被更大的军阀给灭了,他成了俘虏,被带去了另一个军阀的根据地。
后来小鬼子入侵,抗战正式办法。徐天元作为俘虏,分到一支枪,就这么上了前线。
之后他渐渐混出了些名堂,却被鬼子俘虏,遭受过非人虐待。沾盐水的鞭子把他抽的皮开肉绽,几乎死在那个冬天里。
最终他是混在一堆尸体里逃出来的,之后他又进了抗战的队伍里,却再没能回到那个村子。
等战火消弭,大地重归平静之后。徐天元终于能解甲归田,然而等待他的却只有一方墓、一培土,一块残破的墓碑。
知情人告诉他,当年的那个女孩,没能熬过黄河决堤的大水。她死前,还说守着那承诺回来娶她的男人。
听到这些话,已经过了四十,在战争中熬干了心血的徐天元再没能忍住。一口血,喷在了墓碑上,栽倒在了坟头。
画面转到此处时,我心里已经是百感交集。徐天元的前世,也太悲苦了,在那样的年代,似乎是已经注定的结局。
而也在此时,忽然那画面中的景色一变,就见墓碑后出现了一个撑着红伞的女人。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她撑着红伞,从墓碑后走出,绕着坟前的徐天元转了一圈又一圈,幽幽地叹了口气。
“前世缘分,今世应。今世应完,轮回印。终是情分难割舍,不应舍他红尘命。”忽然,胡小蝶的声音出现。她迈步出现在坟前,从她的角度似乎能看到红伞女人的脸,她劝道,“你们的姻缘是天定的,即使此生未能得偿所愿,未必不能有下一世的缘分,何必做出姻缘劫,害他今生性命呢?”
那红伞女人看到胡小蝶,向她行了一个躬身礼,然后也不知说了什么,我没法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