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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总督

2022-10-22 作者: 文成和

虞尧和云顼都是一惊,推开房门,和元书院院长,其他一众管事,还有几位学生代表都在此地。

这群人围着一个身穿黑红色官服,头顶华冠,腰系玉带的精神老头,看着和云顼差不多年纪。

“年横?年总督?好久不见了!”云顼反应过来是老朋友来看自己了,非常高兴,两人站在门口,握着手感慨了一番,虞尧被堵在屋里不知道该继续坐着,还是和院长他们那样一起站起来尴尬地不吭声。

虞尧觉得离谱:“气氛怎么有点奇怪?院长他们怎么都很紧张的样子?”

年横总督感慨道:“今天我来此地,白天见到了‘文化保全协会’誊抄古籍,教化百姓的成果,晚上又看到你在熬夜授课,教导学生,总算是松了口气,知道只要有和元书院这样的宝地,哪怕恶魔的诅咒再凶残,也打不垮我们的国家!”

“文化保全协会是什么?”云顼问道,他从未听说过这个东西。

虞尧看到此刻院长等人站在总督身后正不断使眼色,打着手势。

“就是那个主旨是:保全文化古籍,传播圣人教义的学生组织。”

“……哦,我知道了,”云顼看到了院长等人的眼色后似乎有些不快,但还是配合表演起来:“我回来的这段时间没怎么关心这些事情,只是听说过,所以不清楚。没想到书院里的学生们这么上进,真不错。”

总督却还在高兴地自说自话:“所以我也想明白了,就算今年财政有些困难,但教书育人的钱还是不该省的,该拨的还得拨。书院就算不能产粮,但只要能从那些饥民的孩童里挑几百个,教成识字读书的文化人,那也是于国有利的!”

虞尧看到这里,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书院为了政府拨款扶持在假造功绩糊弄总督。因为事先没和云顼副院长串通,现在有露馅风险。

总督讲了半天,才意识到各位站着的时间有点久,院长比自己还大一轮,让这么个老年人吹这么久风有点失礼,于是总督左顾右盼了一阵:“要不各位先回去,留我和云顼老弟聊聊?”

文化保全协会的学生代表笑道:“总督阁下可以陪云副院长去正厅里聊天嘛,在这破房子里恐怕会有些污浊。”

“破房子?”虞尧虽然没说话,但他感到了冒犯,自己虽然懒,但还是讲些卫生的。

而且这住处还是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如今却成了别人口里污浊的破房。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房子虽然是简陋了些,但收拾的干净,里面也宽敞明亮,比我求学时住的宿舍好多了,再看这门外。”总督指了指虞尧住所外边的花园和草木:

“这里草木繁盛,树木葱郁,夜色下还有花朵上的露水映衬星光,这么清雅的景致,怎么能说污浊呢?”

这番话讲的很让虞尧舒心。

云顼提醒道:“虞尧,总督大人这是在变相称赞你呢。”

虞尧反应过来,这番对房屋景致的称赞其实也等同于夸奖住户品德高洁,自己这个性格有点混账的年轻人其实是禁不起上位者的这种赞誉的,他赶忙对总督行礼,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顼拍了拍虞尧的肩膀,对总督说道:“这年轻人名叫虞尧,受灾失忆后偶然被我发掘,领进学院,他似乎是童年时来到泽海的,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不过人很好,也勤勉好学,我时常来考教他。”

“哦?他难道也是从离方迁来的?”

云顼摇了摇头:“不太可能,现在离方、成齐都没有多少纯血人类了,也许是海外人士。”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请众人进屋。虞尧的破房子里一下就挤了七八个人,除了老院长等两三位年纪大的能坐在椅子和床上,其他人都得在屋里站着。

总督本打算只和云顼聊一会,但不知不觉就过了很久,其他人只是偶尔插嘴,多数时间都听着两个一把年纪的中老年人在追忆往日,回忆他们青年四处求学,游历全国,参军报国的经历。

他们讲到半夜,总督才反应过来,今天有些失态,向各位致歉。待总督离去时,院长,副院长都亲自出门去送行,屋子里终于又只剩下虞尧一人。

虞尧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桌椅和床铺,打算去水井边打水冲凉后入睡,但当他光着膀子冲了两桶井水回到住处,却又看到了去而复返的云顼副院长。

“副院长,您怎么回来了?已经后半夜了。”

“院长在和年总督客套,我不想作陪,就先回来了。今天我们谈话的时候,你几次欲言又止,一直皱着眉头,是为什么?”

虞尧沉默了一会,这才开口:“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公。”

“什么不公?”

“那几个学生,我都认识。他们父母有点钱,靠着祖上的资产,真把自己当了什么贵族了,天天在学校里人五人六的。他们爹妈为了方便孩子日后当官,提前在书院里交友造势,就打着这么个‘文化保全协会’名义给书院捐钱,书院里一堆管事的也乐得收钱,然后让这帮人胡搞。”

虞尧越讲越气:

“这些人什么时候‘天天在图书馆和档案室连夜誊抄古籍’了?

“还有他们搞的那个什么资助饥民资助儿童学习的‘教化活动’,每次都是拉着那些大户人家里本就识字的账房管事的孩子过来装样子,真的饥民一个没有。

“现在图书馆里已经有一半古籍都是缺页的了,哪来的‘所有古籍都得到了保全’?

“他们真要有点良心,哪怕把糊弄人的钱抽出一成,多雇佣几个破产的读书人当抄写员也比现在他们在那儿玩骗术要好。”

虞尧讲完后,轮到云顼沉默了,他过了很久才说了句话:“你说的都对,然而事情不能这么做。”

“那副院长您至少该偷偷告诉那位总督阁下实情吧,他不是您的朋友吗?”

“说了也没什么用,这种拨款肯定是要给的。现在和元书院本来就有些入不敷出,全靠那些大族子弟撑场面,如果不给他们看到切实的回报,这些大家族是不会给学员捐钱的,没了这些协会名义下的捐助,书院连一个抄写员的工资都要发不出了。”

云顼继续说道:“这些协会里的‘优秀学生’为学校争取到了朝廷的拨款,以后估计也会捞到学校的推荐名额,当了官,才会继续扶持学院。所有人都是一体的,我讲出来又能怎样,难道让我老朋友当场发火,剥夺今年和元书院的拨款,最后闹得城里所有大户都和他对立?”

“这么搞下去肯定会出事的。”

“没办法,南境就是这样的。”云顼叹了口气:“等以后,我带你去北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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