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要看着李子轩,殷小妙也打算叫上两单外卖。
但当她重新走向顶楼时,又听见那压抑的哭声,她吓得缩了缩肩膀。
她回头望了一眼二楼的卧室,又不忍把已睡着的李子轩叫醒。
殷小妙跑到顶楼,在那些狮头边上,操了根鼓槌在手上壮胆,开始寻找那哭声的来源。
在一楼的门前,有五六平方花圃,可以种点花,或是摆张茶几。
而殷小妙很快就发现,那哭声,就是从隔壁的一楼门前花圃传来的。
这种私楼都是分家隔开的。
在殷小妙的隔壁,同样是一间每层有十几平方的两层半。
产权的主人,论辈份来讲,可能殷小妙得叫一声“叔”。
因为这种小产权房,正常是交易不了的。
但正如殷小妙一家早就不住这里,那位族叔,当然也不再住这里。
所以当她操着鼓槌来到一楼隔着铁篱笆往隔壁张望,看到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人。
油腻的中年男人——她下意识做了个比较,远远没有李子轩俊俏。
甚至她还回忆了李子轩蜷缩在病床上的模样,感觉至少也比这油腻中年清爽帅气多了。
“阿叔你哭啥?要不要帮你报警?”她小心地冲着隔壁这么问道。
被她称为阿叔的男人,抬起头是满脸的泪痕。
他的发际线看起来已经很高了,厚厚的唇看起来特别的憨厚老实。
“完了,全完了,我仆左街,还拖累我老婆,我真系没鬼用!”说着他把手里“九江双蒸”的白酒灌了一口,又抱着头低泣。
大约是听着也讲粤语,便有了几分亲近。
殷小妙在自家花圃坐了下来,一边叫外卖,一边隔着篱笆好奇地问道:“咩事啊?阿叔你去赌咩?”
“做生意仆左街啊,成间屋,成间屋都让银行收走了啊!一家人跑来这里租屋住……我一个仔,一个女,要交补习费啊!我老母进了医院……我被公司炒了,我真的是生害人、死害人啊!”中年男人抹着泪,摇头说道,“我老婆真的好惨,被我拖累,你看,到现在还回不了家,还得去捱世界!我真的,不是人啊!”
说着他又哭了起来,无尽的落寂和悲伤。
一时之间,殷小妙停下正在叫外卖的手机,愣住了。
中年大叔的媳妇,似乎因为家境的艰难,去从事一些不太好的职业?
也许是陪酒女郎?或者更坏的事?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或是劝他。
这时巷道的另一端传来了脚步声,几乎每一步,鞋底都擦着地面。
路灯下走过来的女人,灰色夹克和宽大的牛仔裤让本来就胖胖的她,显得更加臃肿。
看起来,跟殷小妙所想的大抵是不一样了,这个打扮肯定不是去当陪酒女郎。
她无精打采,双肩包挂在胸前,顶着一头杂乱的短发,一边走,一边在划动着一次性打火机,给嘴角的香烟点上火。
“我老婆,你看,到现在才回来,呜呜,明天一早她就得去上班!”中年油腻大叔又灌了一口酒,无助地哭泣。
似乎他觉得,自己的泪水可以解决世间的难题。
又或者,除了眼泪,他已经没有其他的东西,来应对这世间。
“喵。”那只白猫,从高处跃下,跑到那好不容易点着烟的短发女人身边。
女人尽管看着很累,但还是弯腰抱起它,背着路灯的光,向家中走来。
烟头的光亮,白猫幽幽的眼睛,照不亮她脚下的路。
但她还是跌跌撞撞,在这巷道里,不曾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