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话，都是这陆老夫人埋的引子。
为的就是击溃陆昌远的自尊，再提这门婚事。
“母亲，请说。”
陆昌远向陆老夫人递上一盏安神的茯苓酸枣茶，脸上一改方才严肃无情的脸，多添了一份笑容。
陆老夫人端起茶盏，用余光瞄了一眼陆昌远，确定他心情尚且畅快，这才开口道：“我听闻，秦家准备下聘书和聘礼了？”
陆昌远听闻此话，眼神闪烁了一下，神色瞬间少了笑意：“母亲怎么突然提到此事。”
“小戎今天在我万安堂里以下犯上，将我与你一同数落了一番。”
老夫人也收敛了笑意，故作气愤模样。
“什么？！”陆昌远果然被这句话激起了情绪。
他一拍案，整个人差点就从椅上弹跳而起：“我得好好罚她。”
陆夫人一听，用茶盏微微挡了挡嘴角，掩饰了下意识透露的笑意：“我知道，你今日上朝定是各种恼事。小戎目无尊长、大逆不道，我已帮你罚了她。”
“辛苦母亲了。”
陆昌远收敛了些许情绪，语气里恢复了恭敬：“这小戎，大病一场后，竟换了一番性情，仿若他人。不知是否是因高烧不退伤了脑子，日后还需再费心思调教。否则，这嫁入秦家，是要给陆家丢尽脸面。”
一听陆昌远自己切入主题，陆老夫人只需顺水推舟便是。
她放下茶盏，用方帕轻拭了嘴角：“我记得当时，小戎刚出生不久，尚未取名。于是圣上当年只说，与陆家嫡女结亲，但……可没说就这嫡女就叫小戎啊。”
“嘶……母亲的意思是……让施姚！？”
“嗯。”陆夫人缓缓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肯定之意。
“不可！”陆昌远立刻撇过头去，当即否认了这个想法。
“我知道母亲您喜欢狄氏和施姚，可……狄氏是妾啊！咱们陆家怎么可以将庶女嫁于秦家？人家可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当朝二品官。若非当年父亲在前朝一战中与秦家老爷合力除傀，立下战功。圣上又想做一门开国亲事冲冲喜，这才结了这个娃娃亲。如今陆家在我手里落寞，人家秦家也是念在圣旨，才决意下聘。即便是嫁去嫡女，那也是高攀啊！”
“你急什么。”陆老夫人微微上调了语调，立刻将陆昌远焦急的气焰压了下来，“我既如此说，自然是有了安排。”
陆昌远咽了一口唾沫。
虽然他嘴上如此气愤，实则心中也有此意。
他也想乘着狄家的势头更上一层楼啊。
“我打算，让施姚过继到周氏名下，名分上成为嫡女。至于小戎，她既大病一场，就称其是身体尚未痊愈庶女，过段时间，再择一户好人家嫁了。”
而陆家敢做这件事，也是因为周氏在新朝建立后逐渐落寞，在周老爷去世后，周家彻底家道中落。
陆昌远曾起过休妻之心，他本就不爱周氏。
可若是周家刚一落寞，他就休妻，定是会落下一个忘恩负义的罪名，这才一直留着周氏到现在。
但周氏于陆家，早已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诶，我记得小戎心悦对街工匠之子，不如……”陆昌远小心提议道。
“别急。等施姚嫁过去，稳定了，再议。”
“是，母亲大人。”
“今晚你去狄氏的黛萱苑吧，也正好与她商议一下此事。”陆夫人撇撇嘴。
事成后的她，立刻摆出了那副目中无人的轻蔑姿态。
“儿子也正有此意，方才在院里已与萱儿说好了。”陆昌远说罢，便站起身来，向陆老夫人行了一礼：“那母亲孩儿先行退下了，您请好好歇息。”
如今，“陆小戎”没死，陆家上下的策略也从休妻变为了过继嫡女。
但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
如今周氏母女三人皆在，那自然是不怕他们有什么新法子。
院里没了动静，夜也深了。
阿凌将几个蒲团拼在一起，蜷缩在上面缓缓睡去。
朦朦胧胧间，她感觉有风吹入祠堂。
这后背没盖点东西，冷得她后脊梁骨都凉。
她在半梦半醒间紧紧抱住自己，希望能取得一丝温暖。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
霎时间，祠堂里上百支蜡烛全部熄灭，周围顿时浸入黑暗。
“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