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们只识得日常物什,修行上讲究的东西从未了解过,得烦姑娘耐心教一教,往后采买便不会错了,也不用回回都让钱儿去跑腿。
昨儿您刚到,舟车劳顿的,怕扰着您歇息,厨房上就没来问您的喜好口味。
下午,还有裁衣的过来,给您量了身形,好做几身新衣。”
“婶娘做事细致,”秦鸾道,“我居观中久了,没有什么忌口的,只口味轻些而已,屋里日常用度足够了,只符纸什么的讲究些,等我教明白了钱儿,让她与采买的嬷嬷们讲。”
汪嬷嬷认真听秦鸾说话,一一记下。
“至于衣裳……”秦鸾顿了顿,“明日再量吧,下午,我有安排了。”
汪嬷嬷闻言,顺着要细问,见一直笑着说话的秦鸾微微蹙眉、一副若有所思模样,她嘴边的话也就转了个弯:“姑娘可是要出门?门房上给您备车马?”
秦鸾摇了摇头:“不用备,走两步就到了。”
如此,汪嬷嬷便不再问了。
又说了几句,汪嬷嬷起身告辞。
她得与季氏复命去了,希望季氏收着了平安符就能放下心来。
秦鸾让钱儿送汪嬷嬷,自个儿坐着,食指从杯中沾了些水,在桌面上描画着。
不止婶娘对她突然回府心生好奇,祖父与祖母一样疑惑不已,可事实上,秦鸾自己都有许多不曾想明白的地方。
秦鸾出生时,有高人批命,说她一生大富大贵、脚踏高枝、恩荣无限,只是,人的一生,福祸皆恒定,为了撑起沉甸甸的恩荣,亲缘自是浅薄,若不然,还未等飞上枝头,就已经受不住折了……
高人没有说完,就被永宁侯吹胡子瞪眼、提着长刀赶出了府。
他永宁侯的孙女,自然一生福贵,还飞什么高枝,他这身老骨头就是高树。
高人赶走了,但命格似乎真就那般了。
秦鸾的母亲产后多病,养了三年多,撒手去了,父亲亦是病了一场,精神大不如前。
也不知道哪个想起了高人的“无稽之言”,一时间传了些流言,连后宫里的顺妃娘娘都听说了。
许是真就记住了“无上恩荣”,顺妃有意让所出的二皇子与秦鸾定亲,前脚试探了永宁侯夫人,后脚,永宁侯就闯了御书房,在御前大骂顺妃。
彼时朝廷正西进以图收复失地,永宁侯随时准备听命出征,老侯爷一口一句“顺妃咒老臣战死”,让皇上命顺妃不可再提此事。
顺妃是不提了,但失去了母亲的秦鸾,变得体弱多病。
五岁那年,高烧不退,太医们纷纷摇头,永宁侯府束手无策之时,天一观的道姑沐云到访,收秦鸾作徒弟。
而顺妃突然旧事重提,这次皇上的态度又十分暧昧,永宁侯与沐云仙姑商量之后,暂时答应了下来。
若秦鸾能熬过这一回劫难,没有夭折,那等她修行至十六岁,再行聘礼,若活不到那时候,只当没有这事儿,也不会无端端占了二皇子妃的位子。
御前,向来直性子的永宁侯把这个意思委婉又委婉、粉饰再粉饰地表达了,皇上倒也没说多的,颔首应允了。
自那之后,秦鸾便在府中修行,身体日渐康复,两年后,能跑能跳的她随师父去了道观生活。
秦鸾一直以为,她会在修行期满后下山、被聘为皇子妃,哪怕她喜欢观中生活,祖父也不可能为她这事三闯御书房、出尔反尔,将来二皇子若得了大统,便算是印证了那高人的话……
直至、直至那天夜里,秦鸾梦见了已离观云游几年的师父。
梦里,师父静静交代她,让她这就下山。
回京去,退一桩亲,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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