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如青已然净手数次,从滚水之中取出了一柄银色小刀。那小刀薄如蝉翼,闪亮锋利,连李神医都没见过这种小刀,想必是谈家独创之物。
“我要开始了。”谈如青轻声道。
婢女杏儿紧张的看着她手中那柄小刀,有些喘不过气来。按照这位谈小姐的说法,那是要切开侯爷的血管放血的。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还了得?杏儿之前还没觉得什么,但在谈如青拿起锋利的小刀的时候,她嗓子眼干巴巴的,很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谈如青这么做是要救侯爷的。
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谈如青拿着小刀走到张延龄搭在竹床外的一只脚的位置,然后从容下刀,在张延龄的脚踝上方鼓起的青筋处深深的割了一刀。紫黑色的血瞬间涌了出来,速度又快又猛,瞬间沿着腿踝流淌下来,血液落在铜盆里,居然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响。可见血流之急,血量之大。
谈如青面不改色,目不转睛的盯着伤口,当血流淌的速度慢下来的时候,她甚至用小刀重新划破伤口,让血流不会停止。
“这位谈小姐的胆子真大啊,用刀子割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侯爷……侯爷的血这么流下去,会不会流干啊。我……我该怎么办?”杏儿既害怕又担心,心中矛盾之极。
血越流越多,铜盆的底面已经全部被覆盖。谈如青开口吩咐道:“小竹,针头,皮管,还有配制的药水。都拿过来。”
小竹忙用托盘将几样东西端过来,谈如青迅速组装,将消毒之后的空心银针和皮管以及装着药液的膀胱囊连接起来,然后走到张延龄头部位置,挂在床头的木杆上。待针头药液流出之后,小心翼翼的刺入了张延龄手臂上的血管。药液快速的从血管注入张延龄的体内。混着着牛宝麻黄盐分等物的药液正是为了稀释血液,补充血液,并且祛除血液里的毒素的。
虽然谈如青表情依旧镇定,但是插入针管的时候,她的手微微的抖动,这暴露了她内心里的紧张。
不光她紧张,在场众人谁不紧张?李神医心都提上嗓子眼了。他明白,这种放血的疗法一旦出了问题,建昌候必死无疑。建昌候死了,那么包括自己在内,怕是没有一个人能活。谈如青的做法其实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大夫诊治的手段,虽然给病人放血祛毒是中医常用的手段,但却绝对没有这种直接切开血管放出大量血液的做法。作为一名跌打外科的大夫,李神医自己都没这么干过。谈如青却这么干了,这要是出了事,必是百口莫辩,被认为是妖邪的医道,是全无辩解的可能的。
但事到如今,李神医知道想那些已经无用,他便只能在旁密切关注张延龄的状况,不时注意他的呼吸和脉搏,以及身体的各种变化,以防不测。
半注香的时间过去,铜盆之中的血已经不少了,谈如青终于不再用小刀割开伤口,而是迅速用药粉洒在伤口上。那药粉甚至灵验,伤口的出血很快止住,谈如青用软纱布将伤口包裹起来,将张延龄的脚垫高放会竹床之上。做完了这些,谈如青光洁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长长的吁了口气。
“谈小姐,结束了?”李神医问道。
“嗯,放了一斤血。没敢多放。病人之前受外伤出了不少血,还没恢复,不能多放血。但我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再多怕是要出事情。现在就等着将药液全部注入他身体里,补充他放出的血液便好了。杏儿姑娘,麻烦你和小竹一起将东西收拾收拾,这里我来看护。李神医,你从昨夜忙活到现在,也很累了。你回医馆歇息吧,这里我来照看。现在开始,这个病人归我管了。”谈如青对众人道。
李神医确实比较疲劳了,年纪大了,又折腾了一晚上,现在已经是晌午时分了,早已有些撑不住了。再坚持下去会送了老命。于是点头答应,嘱咐几句在僮儿的搀扶下回医馆歇息去了。杏儿几人和小竹收拾物品,当桃儿端了那小半盆的血出房门的时候,直把门外等着的马全和黄四等人吓了个半死。
“里边……到底是医人还是杀人呐?怎地流了这么多血?侯爷还活着么?不成,得进去瞧瞧。不能任由那女子胡来。”
“可不是,也不知侯爷是死是活了。侯爷要是没了,我们可都要死了。”
“进去瞧瞧。”
两人说话便要往房里进,谈如青带来的那名婢女小竹站在门口堵住,面罩寒霜冷声道:“病人现在要静卧歇息,你们想他死便进来鸹噪,否则便离的远远的。”
趁着马全等人愣神的时候,小竹一把关上了房门。
马全和黄四四目相对,结结巴巴道:“这……这……嘿,这是怎么说的?这可是咱们府里。这姑娘怎么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
桃儿处理了血水站在廊下道:“侯爷很好,你们莫要吵闹。一切顺利的很。都挤在这里作甚?碍手碍脚。”
黄四翻着白眼道:“嘿!怎地一个个都这么牛气,这是怎么着了?现在的姑娘家怎么都是这脾气了?她也来训斥咱们了。”
马全摆手道:“罢了罢了,咱们前边等着消息去。既然侯爷状况还好,也不用去禀报大侯爷了,省的闹得满城风雨。哎呦,苦命的侯爷哟,又受一番罪。”
旁边人翻着白眼看着他,心道:侯爷苦命?人家是皇后娘娘的弟弟,大明朝的侯爷。你一个跑腿打杂的倒说他苦命,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