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住着的中年女人被酒鬼的吵嚷声惊醒,大声用方言骂了一句什么,转身的力道带着怒气,将本就不甚结实的木板床摇晃出了嘎吱声。
闻九岚安静的听着。
他将双臂交叠放在脑后,眼眸反射着窗户外的月光,在昏暗室内像是在发光。
这是他成长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七岁前,他是豪门闻家的小少爷,锦衣玉食,骄矜傲气。
而外祖父的去世,宣告着那个男人从此再无顾忌,立刻就将远远养在国外的情人以及私生子带了回来。
那个男人撕破了温和顺从的外皮,站在自己和母亲面前,神色倨傲冷漠,随手甩出了一张支票。
而自家母亲,也是个骄傲得过了头的性子,当场撕碎了那张羞辱意味浓重的支票,反手将碎片砸在了男人脸上。
可一时意气,有什么用呢。
从小娇生惯养、没为钱财发愁过的大小姐,被迫节衣缩食,忙忙碌碌的奔走在写字楼之间,勉强养活了他们两个人。
可精神却是越来越差,几次都站在窗边,神色恍惚。
母亲自杀后,闻九岚接受了社区街道人员的帮扶,住了几个月的福利院。
在挣到了第一笔比赛奖金后,闻九岚找上了福利院的院长,请她帮忙出面,租下那个因为有人去世而被迫空置的房子。
一转眼,也已经过去十年了。
闻九岚目光转动,朝着窗户的方向看去。
一盘银月挂在墨蓝色的天际之上,有清淡飘逸的雾气萦绕在周围,朦胧了银白月光。
月光如水,轻轻渺渺的落在窗沿上,将那朵嫣然绽开的雪白芍药花都镀上了一层银边。
花朵饱满沉重,微微低垂着,像是一名穿着白裙的舞者正在低头休憩。
“晚安。”
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闻九岚眉眼柔和下来,注视着那朵雪白的芍药,唇瓣开合,无声说了一句,才重新闭上眼入睡。
第二天一早,闻九岚罕见的起迟了。
他一路踩着自行车到学校时,第一节课的正式铃已经打响。值班的学生干部都已经回班,只有门卫大爷叫住了闻九岚,让他作为迟到学生进行登记。
闻九岚三两下签上自己的名字和班级,签名时落下的最后一笔下意识往上一勾,又微微顿住,将登记册晕染出一点墨痕。
巧的是,拥有今天第一节课的物理老师也迟到了。
闻九岚背着书包进门时,教室里还是一片嬉笑吵闹声。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低头从书包中拿出课文,又倏然间动作一顿。
闻九岚看向了自己左手边的那个位置。
一班的人数是单数,唯一空出来的那个位置就在闻九岚旁边。
而此时,那张空置了一个多月的桌子上,不知何时,在左上方的桌角被人端端正正的摆放上了一本物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