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往常收租子比别人低,老百姓念咱家的好儿,咱家牵头办了农会,老百姓还会念咱们家的好儿,可是其他庄子上都是灭了士绅满门又分的地,咱们还继续收租子,长此以往,那些百姓还能念咱们的好儿?”
“所以啊,咱们主动把地卖还给他们,既保全了家业,还能得了钱财,也算不得亏。”
“最重要的是咱们家会落下一个好名声。”
“哪怕家里以后出了像你一样的败家子败光了家业,就凭着咱家的名声,出去要饭都能比别人多要到一口吃食。”
说到这里,林老爷又半眯着眼睛紧吸两口烟,然后把烟锅子磕打干净,说道:“你准备准备,把家里一半的钱粮都带上,去投孟良崮大当家的。”
林大少爷一惊,问道:“爹?咱家真要投了那朱劲松?”
林老爷嗯了一声,说道:“你看看史书上那些造反成功的,哪个不是从那些吃不吃饭的百姓入手?”
“那孟良崮的大当家上来就灭劣绅,搞农会,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震动山东数个州府,说他有潜龙之姿也不为过。”
“咱们林家这回就搏一搏,搏赢了就是个从龙之功,搏不赢,大不了就改头换面隐姓埋名,早晚还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林大少爷嗯了一声,也下定了决心:“那我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就动身去孟良崮,看看有什么机会,只是官府那边……”
林老爷嗯了一声道:“官府那边,不足为虑。”
“有些人觉得有了吏的身份,就能得到比农会更多的好处,殊不知他们这农会的身份是百姓推举出来的,他们投了官府,百姓还认不认他们农会的身份?百姓不认他们,官府还会把他们当回事儿?”
“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得去给人当狗,一群蠢货!”
这世上从来就不缺蠢货。
小张庄被推举为农会的几人,便是借农会的存在而挤身吏员,以为从此之后有了吏的身份,可以吃上皇粮,不再跟那些泥腿子们一样。
这几个人点头哈腰的领着衙役穿街过巷,手中破锣敲的震天响,口中吆五喝六的喊着:“村里的老少爷们儿都听好了啊,乾隆四十九年的春税该交了!这次交税,就在咱们农会!”
万幸的是,这种蠢货终究还是少数,因为大多数的农会都是苦哈哈的百姓们自己互相推举出来的,这些人知道了挺起腰来做人的感觉,自然就不愿意再去给人当狗。
颜向清颜知府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妙计,根本就没有达到原本的预期。
所以,颜知府只能战战兢兢的站在山东巡抚明兴的身前,老老实实的接受明抚台的口水洗礼:“这就是你说的变农会为我所用!啊!这就是你说的朱逆无处可藏!啊!”
明兴气咻咻的转了个圈子,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摆了摆手:“这事儿瞒不住了,马上就快到万岁爷动身南下的日子,现在你最好祈祷那朱逆暂时别出来搞风搞雨。”
颜知府很头疼,很想一刀砍死朱劲松。
十年寒窗啊,十年寒窗外加三万两白银才换来一个富县的知县,其后又是十年,又是几万两的雪花银,这才一步步走到了沂州知府这个位置上。
如今可到好,这三年清知府刚把之前花掉的亏空堵上,还没有来得及享受享受十万雪花银摸在手里的感觉,自己这个知府就有了掉脑袋的风险!
全是拜那朱劲松所赐!
……
朱劲松怎么想也没想到,颜知府居然会蠢到搞什么变农会为吏的骚操作。
这种玩法,已经不仅仅只是他自己蠢不蠢的问题了,而是他把全天下的老百姓都当成了傻子——农会是怎么来的?农会是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联合起来打掉了劣绅之后才推举出来的!
哪怕这个时候并不存在什么越穷越光荣的说法,但是那些本身穷到活不下去的百姓会推荐不穷的富农来做农会的成员?
当然,也不排除某些人会被官府拉拢,但是那样儿的人毕竟只是少数,而且农会本身就是老百姓自己推举出来的,一旦有人投靠了官府,那老百姓不会再选一次?
所以,颜知府妙计安天下,却不想这天下没能安定下来,反倒帮着朱劲松鉴定了农会里的成员坚定不坚定,甚至还为此而花费了不少钱财。
朱劲松笑眯眯的坐在椅子上,对坐在一旁的刘怀文说道:“官府这是狗急跳墙了,所以,你们那边也得加快进度了。”
刘怀文道:“已经在想办法加快了,只是咱们山上现在只能弄些简单的鸟铳,顶大天也就是跟官兵用的差不多,估计质量还不如官兵用的,至于像大当家的说的那种燧发枪,估计一时半会儿的是弄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