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憨子,可不是傻子。
如果对方真的懂些兵法,绝对会考虑收为己用。
他柴家的私兵都是铁憨憨,迎敌时的战术也十分刚猛:抄家伙,锤他。
流民中,有谋略的太稀缺了。连时常疯癫的秦怀都被当宝供着。
谁知徐苦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破了防。
“不知柴东家要油不要?”
你是憨子还是我是憨子?
请务必按套路出牌啊!
“臭卒安敢欺我,兵荒马乱的,要油作甚?”柴半城真要气疯了。
“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道理,就甭想活着下山。”
磨好刀的何玉春适时探进头来,看那样子只差一声令就把这厮砍了喂狼。
见火候到了,徐苦也适合而止,别真玩脱了不好收场。便严肃道:
“东家曾放出风,要做这楚州第一的逃难队。”
“那东家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废话,当然是人和粮,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柴半城不假思索道。
徐苦微微摇头,“那是以后的事。”
“眼下蛮狗化整为零,只对落单流民下手。大多数人会觉得人凑得越多越安全。”
“难道不是?”柴半城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几天之后,蛮狗集零为整,东家想想,那时候先打谁?”
“人多,粮多,便是靶子。”
“这……”柴半城怔住。
“刚才升灯,我看山下十帐九空,人丁确实稀薄。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那你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秦怀第一次开了口。
他在楚州牢的时间也不算短,可不记得狱卒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制度。”徐苦郑重道。
“制度?哈哈哈哈……”柴半城直接笑出了声。
“流民都要饿死了,这时候有粮就是亲爹,你跟我说制度。”
徐苦不理会那嘲笑,接着说道:
“刚才我看那巡夜的兵丁脚步虚浮,面有菜色。流民却有精神看升灯的热闹,想来东家的粮都耗在流民身上。”
“等蛮狗杀来,流民有力气逃跑,兵丁却由于饥饿提不起刀。东家指望自己杀出去?”
柴半城还有点没转过弯,何玉春却是激动得想给徐苦一个熊抱了。
这几句话简直说进了心坎里。
“若我没猜错,东家是按人头分粮?”
“这也有问题?”柴半城擦了擦汗。
“当然有。”徐苦点头。
“就像那几十顶帐篷,帮忙搭帐篷的人出了苦力,回头却跟没出力同分一锅菜汤。时间久了,这帐篷就只能东家自己搭。”
“再说那柴家兵,豁出性命保着东家,还不值一顿饱饭吗?”
“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所谓按劳取酬,就是这个道理。”
交谈了半个时辰,徐苦离开。
柴半城望着桌上的小巧油瓶出神。
“秦老三,徐苦说这油就是制度,啥意思啊?”
“东家,且先按他说的办。这次可能捡到宝了。”秦怀喃喃道。
刚才这狱卒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当年那人。
本来正是如花年纪,却迎着大夏的流矢擂鼓望京城头。
明明被浓烟熏得睁不开眼,却站在先皇身边扛起了重盾。
“丞相,不知老朽今生可有再见的一天。”
……
“丞相,幸不辱命。小的舍脸要了三顶帐篷。”徐苦表功道。
反正大多数帐篷都空着,柴半城也乐得大方。将靠山的三顶都许给了徐苦。
“油也卖了十坛,得了四十两,丞相点点。”
说罢将一个粗布口袋交给魏红鸾。
“徐苦,你赚的银子不用给我的。”魏红鸾失笑道。
“小的没说自己不用,以后每次用时都能从丞相这拿,心情会好很多。”
魏红鸾摇摇头,算是服了徐苦这张嘴。
“丞相早点歇着吧,明天有个事儿还得操劳丞相一下。”